曹知县前脚走,后脚便有侍卫将陂官带了进来。 “卑职郑养存见过大人。”头一回见到宰相级别的大官,陂官煞是慌张,就连揖拜的手都开始不争气的发抖。 “你就是芍陂陂官?” “回大人,正是卑职。” “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吗?”沈伦将金羽令箭摆在他的面前。“芍陂毁门一事连官家都知道了,特地派我来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金羽令箭明晃晃的出现在眼中,心乱如麻的郑养存双腿发软,当即跪倒在地。 “大人,这不关卑职的事啊!卑职也是被逼无奈啊!” 一句话就将大瓜挖了出来,沈伦勒令其继续往下说。 “大人,卑职做陂官六年,不敢说功勋卓着,但也自认尽心尽力。四年前,卑职就已经发现这闸门的用料不到规制,曾向知县上奏过,然而没想到知县不仅知道这件事,甚至于此事就是他的杰作……” “你是指曹阚以次充好?” 郑养存大力点头确认。“每次都是他把上面拨下来的维修费用拿一部分,再用烂货补量瞒天过海。” “你既然在四年前就知道此事,为何不向朝廷上书揭露?若不发这场洪水,你是不是还打算瞒一辈子?” “卑职不敢!” “你已经敢了!” 沈伦声如洪钟,震得郑养存肝胆俱裂,忙着开口乞求饶命,就怕会把自己拖出去一刀两断。 “曹阚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愿意帮着隐瞒实情?” “回大人,曹知县拿了钱之后就去和李家老爷合作去了,就您开道时经过的那篇杏林也有他的部分所有。 一来他每年都愿意给卑职一些封口费;二来这么多年芍陂都没出过事,所以卑职就想着应该没甚问题,所以……所以……” 行了,到这不需要郑养存继续往下讲,沈伦也能明白当中的蝇营狗苟了,之前就犯嘀咕曹阚干嘛这么害怕一个亡国的王爷,合着是怕对自己的财产动手。 越想越烦,越想越气,就连呼吸都变的粗急,就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却害得数万百姓遭灾受难,害得大军迟迟不能北伐燕云,曹阚匹夫真真该死! 沈伦马上写罢一笔亲笔信命快马速速赶赴汴梁交于赵景,又对郑养存说道:“如今用人之际,你身为陂官要比这里所有人更清楚芍陂,我问你,若将泄洪闸门全部打开,水位能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对东岸的田地民房造成损失?” “会!”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郑养存情绪骤然大变。“不过卑职觉得可以将左泄洪门打开,因为那边地势较矮,又是放羊牧牛的草地,无田,民房有几家,可以分担部分压力。” “着手去办吧,将当地百姓尽数转移到高地,告诉他们,所有损失官府会照价赔偿。” 沈伦使劲捏了捏郑养存的肩膀,叮嘱他是亡羊补牢还是脑袋搬家,全凭他自己的造化。 得知自己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郑养存激动不已,抹掉眼角盘旋的泪珠,亢声保证愿意用命改正错误! 又过三日,辽朝细作先后抵达岚州合河与太原城。 谈论起拨粮赈灾一事,那些商户哪个不是义愤填膺?可也只敢在背后骂郭进几句,这位可是真敢杀人的阎王,他们可不会傻傻的触霉头。 细作声明只要反宋廷,帮着辽军重掌晋地后可以为他们免除一切税用,并且不会再有军队骚扰他们。 这一招吸引力很大,毕竟他们可是重点照顾对象,钱粮如流水一般往外掏,只为卖回一条小命。 众商户对此当然怨念极深,然而还是没人敢做出头鸟。 到最后,当中一人提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他让细作去岚州城找刘驰,只要刘驰愿意反,他们就愿意跟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望暨的确把刘家害得很惨,但现阶段刘家的影响力照样还是岚州第一,作为曾经跟着喝汤的老人,众商户念着这份情呐。 是以,细作不再多待,出城往东直奔岚州。 太原方向,刘继文身为副防御使地位非常,细作想见他并不容易,在其府门前连吃三回闭门羹,于是他们转变策略,扮做乞丐在大街上假借乞讨,得以近身后才表明自己的身份。 当夜,在刘继文的示意下细作才能进来府中。 “刘大人,我是辽朝密探,此来只为向大人传达一件事。” 细作将信报交给刘继文,让其明白自己的来意。 “宋军将北线控制的硬如铁桶,辽军如何进入?”刘继文语气平静,完全没有受来信的影响。 “正因如此,小人才会冒险来见您。我朝的意思是希望大人可以纠集汉国有志之士,从内部攻取太原城,届时岚州将与大人遥相呼应。 待消息传达后,代州守军必然军心打乱,我朝趁机大军南下,双方里应外合,必能一举击败宋军,重铸大汉荣光!”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中原能不管?就怕你朝还未破关,太原就先被平叛了,到时候倒霉的是本使自己。”与细作不同,刘继文表现的一直很镇定。 “断然不会!”细作言之凿凿,解释称淮南地区发生大灾,宋廷的注意力都在那边,就算想要派兵镇压也只能就近,而太原城修复大半,完全能挡住前几回的攻势,等宋朝大军过来,代州早就被己方拿下来了,那个时候主动权可就不在宋军手里了。 “呵~淮南的事儿你们隔那么远都知道了?消息够灵通的。” 刘继文哼笑冷嘲,他知道无论辽宋,都有在北汉安插细作的过往,因此他能肯定宋辽之间必定一样。 对于讥讽,细作权当没听见,质问刘继文一个极具分量的问题:“刘大人,话不多讲,小人只想要问一句,您是否还记得先祖刘崇与宋廷的恩恩怨怨?难道您真的愿意屈居宋狗之下吗?” 刘继文神色飘动,眼前划过后周伐北汉,大宋灭北汉的过往云烟。 痛定思痛,刘继文目光逐渐坚定:“本使明白了,你先回去,再过几日本使自有决断。” “好,刘大人,要想召唤小人,只需在后门记上一条红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