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会扮可怜啊。 金枝玉在脑海里预设的想要对他说的话一下子被清空。 他的视线又从天花板抽离,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她别开眼不去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你和我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凶巴巴的,”来自他的那道视线似乎紧紧黏在她的脸上,“和对别人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金枝玉把头埋进膝盖里去,“你看错了,我和别人说话也是这样子的,我是个一视同仁的好人。” “不对。你对池京越、对姑姑、对晋阿姨,你对谁都没有像对我这样。” “她们又不一样,”她悄悄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我和她们的关系更好更亲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可你对林海和周峰他们说话的样子也要比对我好。” 金枝玉沉默片刻,望向他,“林海和周峰是谁?” “我的保镖。” “哦。”那两个戏很足、以为自己活在霸总文里的保镖啊。 她啧了一声,“谢聿岚,你有点过分了吧。” ……怎么又用这么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谢聿岚真是个奇怪的人。 难道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吗,他怎么能说这么不符合他本人人设的话出来。 “我真的,对你很凶吗?”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从谢聿岚的唇齿之间溢出,飘到金枝玉的耳朵里。 他侧过身来,手枕着头,用含着清浅笑意、仿若冰川融化的眼眸望向她,“我们,好像变熟悉了一点,对不对。” 嗯,谢聿岚果然把脑子和神经一块烧坏了。 她又把脸埋回到膝盖之间,“你烧出错觉来了吧。” 一秒、两秒、三秒、好多好多秒过去了,金枝玉还是没有听到谢聿岚说话。 她抬起头,往旁边一看,原来他是睡着了。 他闭上了眼,睡颜温和,呼吸声清浅而绵长。 睫毛真长啊。 也许是凑近了一点距离看他的缘故,她才发现原来一颗痣长在谢聿岚的眼下。 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指已经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了他眼下的那颗痣。 金枝玉收回手,视线掠过刚才不由自主触碰到他痣的那一根手指。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现在,奇怪的人竟然变成了她。 金枝玉又想起来方才谢聿岚对她说的话。 她,真的对他很凶吗。 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回忆自己和他相处时的细节,她仍然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的呀。 面对他的时候,她应该保持的礼貌都还是在的吧。 是,金枝玉的确是不大喜欢谢聿岚。 甚至这种感觉可以追溯到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 最初她只以为是因为被他看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面,所以不想再见到他,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这很正常吧。 但后面的这几次见面让她不由得意识到,就算他那天没有见到她的狼狈模样,她依然还是不会想见到他。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感,仿佛是最本能地驱使着让她不要接近眼前的这个人。 这还是金枝玉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出这样的感觉。 衍生出这种感觉,而她本就是遵从内心的人,只以为可能这就是她的直觉,也没有多想。 虽然她心底对他的感觉不好,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 直到刚才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才让她意识到,原来她对他的讨厌不只是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我们,好像变熟悉了一点,对不对?” 他刚才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使她微微蹙眉。 听起来好像是他想要和她的关系变近一点,可为什么他想要和她搞好关系呢? 像谜团一样。 而且,会不会太巧了一点,他竟然搬到了她的对面,还在她刚好回来时出门,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但如果说他有图谋,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她一向是直觉很准的人,难不成就是因为本能感应到他的不妙,她才会对他产生出厌恶抗拒的感觉吗。 侧躺着的谢聿岚毫无察觉到她的注视,仍旧在安然睡着。 她的视线从他那轻轻颤抖着的睫毛移到总是抿着的薄唇,再下移到他衬衫纽扣上方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皙的,透着青紫血管的。 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脆弱、最容易被扼杀的部位展示给了她,仿佛是在对她说,你可以信任我,你甚至可以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掐死我。 这种联想刺了她一下。 金枝玉望向他的脸,眼神变得更冷了一些。 屋子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映了进来,洒在地毯上,渺茫的微光蔓延到她的脚踝,往上攀爬,直至她的侧脸。 光映照下的尘埃像是浮游生物,争先恐后想要亲吻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是时候该离开了。 * 门被关上的声音穿到谢聿岚的耳朵里,他缓缓睁开眼,直起身子。 坐到地毯上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他那张清冷疏离的容颜染上了几分痴迷的色彩。 他专注地寻找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她的气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属于她留下的痕迹。 一根长发出现在他的眼前,谢聿岚将它拾起,放到鼻尖细细嗅着。 他将其视为这是来自她的、被赐予给他的珍贵的宝物。 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呢。好香。 谢聿岚不由想起她手指点在他眼下时,由她的手指传递来的,来自她身上馥郁的香气冲向他的所有感官。 被她触摸所及的地方仍在微微发烫,谢聿岚用指腹轻抚那一颗痣,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起一个幸福的弧度。 刚才,她的视线久久流连在他身上,从脸颊,再到他的脖颈。来自她的注视让他差点要窒息。 被防备了吗。 她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看似很好接近,实际上内心永远保持着非常清晰的一条界限呢。 算了,时间还长。 他不着急。 既然那个人都死了,最大的危机被扫清,没有什么再能阻碍他向她靠近。 他将她的那一根头发放到手心上,将侧脸放上去。 要不要把她的头发送去检测,以求她使用的洗发水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