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庭笑着自己端起一碗酒,看了大家一圈。 “平南奏最后的结语,以小见大,蕴藏着浓烈的情怀。” “它如平地惊雷一般,再次将平南奏题眼拔到了更加高的高度。” “这并非大言不惭,也不是故作矫情,而是杨子伦心底的真情流露。” “这深深展现了他的良苦用心,和他对夏人这片土地真挚的热爱。” “只有真正的夏人,才会对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有着如此厚重朴实的情怀。” “星空浩瀚,夏人无限,这样的情怀,这样的义理,这样的文采,试问当今还有谁?” 说完,他仰头猛地喝掉碗中酒。 读了那么久的奏折,他早被左中正当浮一大白的说法搞得心痒痒的。 晋承岳不禁猛地点点头。 不过,他心中想的是,小子,不管你是哪来的,现在的你,可是我燕王的女婿。 他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封云岚一眼,哼,我燕王看中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还从没跑掉过。 封云岚见状在心里呸了一声。 赵卫国点点头,继续问道:“李大人,你觉得这平南奏和荡胡奏相比如何?” 李玉庭笑了,他再度仰头喝了一碗酒:“赵大人,这还用比吗?” “李大人,说来听听?” “从表面来看,平南奏和荡胡奏大家各有高度、各分秋色。” “但无论从布局立言,还是文采义理,王朝治理,对后人警示,平南奏的深度与广度都远远超过了荡胡奏。” 他停顿了一下:“这不仅仅是一封奏折,我认为,他还有着更深的用意。” “什么用意?” “我在想,平南奏也许不是写给芙蓉王看的,也不是写给我们在座诸位看的。” “那是写给谁看的?” “我认为,杨子伦这篇文章,他真正的用意,是写给千秋万世之后的夏人看的。” 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平南奏,是杨子伦写给千秋万世之后的夏人看的? 这个判断,竟然恐怖如斯? 李玉庭又忧虑地说道:“楚侯爷,杨子伦绝对有大才,甚至是经天纬地之能。” “你看芙蓉王如此重视他,又是封侯,又是给军情司尚书之位的。” “你一定要把他看好了,绝不可让他变节倒向芙蓉王,否则,平定芙蓉王国的事就悬了。” ...... 此后,南部总督杜明骏一直按杨子伦的要求,一丝不苟地治理着无族。 没过多少年,无族人口就兴旺起来,完全融合了夏人的文化习俗。 无族男子的歌舞美颜在芙蓉王国内着称,每年在镇南关揭幕的这一天,无族都会选拔其中佼佼者,前来蓉都献礼。 这已成了蓉都的一大盛事,王国各地前来观看的人山人海。 但欣赏归欣赏,王国严禁各地效仿。 后来,已是王国首辅的杜明骏,还是忘不了跟随杨子伦南部平叛的场景。 那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大帅侃侃而谈的样子,他终生难忘。 那一首山河是我,成了他终生最爱。 那一章平南奏,他百读不厌。 他托书法大师抄写、精裱之后,挂在自己的书房。 他每天都会吟诵一遍:惟有志乎,为天地立心,为夏人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若干年后。 无族圣女莫君瑶有一个习惯,每天都要到平南军陵园走上一圈。 她总觉得那个叫杨子伦的大帅、那个爽朗的年轻人,似乎还在这里。 她记得他一刀将自己劈得吐血,也记得他一指就破了自己的气海。 她记得他强行将圣虫掳走,也记得他强令自己去城下喊降。 她记得他一人就攻破越隽城门的场景,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威武霸气。 她记得越隽城血流成河的场景,这一幕即使多年后,也经常成为她的噩梦,让她夜里惊醒。 她记得那大炮轰鸣,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记得他描述的无族未来,一切如他所言,甚至更好。 再也没有了战乱,再也没有了争斗,平静的日子让人流连。 她记得南粤最后的血战,无数的刀光剑影,无数的前仆后继...... 她也记得他走前的那一夜,自己心路的挣扎历程。 那是怎样的一个纠结、紧张又无比动人的夜晚啊? 直到现在,莫君瑶仍觉得那一切栩栩如生,似乎就在昨天。 她庆幸自己终于主动走进了那个房间,那一夜的缠绵悱恻,她迄今记得所有的细节。 时隔多年,每每情不自禁地回味起那晚,她的脸还是忍不住会微微发红。 最最神奇的是,他居然修复了自己的气海,让自己再度可以修行。 虽然要再度成为六品修行者近乎不可能,但毕竟有了一个希望。 不管多么艰难,人之所以勇敢地活着,不就是因为有着一个个的希望吗? 这个神奇的人,这些神奇的事,不管再过多少年,她坚信自己不会忘记一丝一毫。 现在平南军烈士陵园里多出了一座雕像。 无族圣女莫君瑶和中大长老莫啸天,共同为杨子伦立了一座高达二十丈的雕像。 雕像是一名短头发的年轻人,身着芙蓉王国军装,手持大夏龙雀刀,在一匹大黑马上直指前方。 他目光炯炯,面容坚毅,正挥刀向前,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人心折。 他边上是一头展翅高飞的巨龙,以及鬼脸狰狞的老黑,让人一看就心惊胆寒。 基座碑面上镌刻着一行大字:芙蓉王国平南侯:杨子伦。 下方镌刻着一行小字: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号血手人屠,为生道杀人。 ...... 南粤城后山。 二祭司莫成如无头苍蝇般寻找着巫族老祭司,足足在山里找了一个多月了。 他满面尘灰,浑身褴褛不堪,头发胡子蓬乱,声音早就嘶哑了。 找了这么久,老祭司一点踪迹都没有,他已经绝望了,看来是天意要让巫族灭绝啊。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中悲意大生,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莫成,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