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悠悠醒来,周围万籁俱静,不知乐声是何时停止。 全身上下感觉宛如新生一般,无处不舒服,无处不充满力量,却又轻若无物,幻若虚无,不但纯粹而且干净。 四下环顾,见之前那些弹奏各种乐器的南宫家人都已经盘膝静坐在下面的蒲团上,四位老祖亦在此之列,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神色自然,如老僧入定一般,将殿堂中的气氛衬托得更加宁静。 殿门之外,也盘坐着一大片神思内敛的南宫家人,而且比记忆中明显又多了不少,他们不止分布在大殿门前用青玉板铺就的空地,还有石阶上、大道上,一直延伸出好远好远,看着得有近千人众,估计所有的南宫家人都在这里了。 萧聪深吸一口气,终于隐隐有了几分真实的味道,而后缓缓呼出,慢慢站起身来。 南宫傲有所感应,睁开浑浊的眼睛,动作稍显笨拙地从蒲团上爬起,笑道: “萧四少爷醒了,感觉如何?对南宫家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声音感情饱满,却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坏了这份静谧似的。 萧聪微微一笑,以同样的风格回答道: “说实话,很舒服,在此之前,晚辈绝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天籁,今日得以听乐,实乃三生有幸。” 南宫傲几声轻笑, “萧四少爷过奖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我族名曲盛世华殇和天醒九歌,那才是真正的天籁,只可惜现在族中无一人可以弹奏,不然,定要邀萧四少爷为之一赏。” 听出了南宫傲话中的失落,萧聪由衷祝愿道: “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古往今来,但凡奋发积极之大族,无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南宫家之前遭受的劫难实在是太大了,万事却都要讲究一个过程,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都应初心不改,方能成就大愿,古人都说好事多磨,相信南宫家再接再厉,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时候到了,自然定会涌现出一群像南宫豫南宫钦那样的音律天才,别说天醒九歌和盛世华殇这样的曲子,能出现超越两者的绝唱也说不定。” 南宫傲拱手象征性地拜了拜,爽笑道: “那就借萧四少爷吉言了。” 二人说话间,殿堂中的其他人陆续醒来。 萧聪问南宫傲现在正值何时,南宫傲如实相告,原来南宫家举全族之力为萧聪一行人演奏的这场大乐,竟然有六个时辰之久,再加上他们回味的这段时间,粗略一算,现在时间大约为寅时三刻。 对萧聪他们来说,时间正好,而对南宫家来说,这个时间却有些紧促,南宫傲早就已经差人准备好一应饮食——他本来想留萧聪他们一行人在此小住几日以尽地主之谊,但知道萧聪一心想着赶路,定然不肯,于是简单吃个饭便成了他最后的倔强,可饶是如此,依旧怕萧聪委婉推辞。 硬着头皮,南宫傲笑道: “时候尚早,不如萧四少爷吃过早饭再走吧,有我兄弟四人护送,日落之前,一定能将萧四少爷平安送达。” 萧聪刚要婉言推谢,察觉到南宫傲那张老脸上的苦涩,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于是临时改了口,拱手作揖道: “那便有劳前辈了。” 南宫傲大概没想到萧聪答应的这般干脆,禁不住喜笑颜开, “哪里哪里,此乃老朽之幸,何有劳哉?萧四少爷这边请。” 萧聪欣然前往,跟着四位老祖踏出殿门,之前聚集在门前以及台阶上的南宫家人纷纷避到台阶下的广场上,分成两拨,中间留一条道,还是不舍得离去。 萧聪俊颜含笑表现自然,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将感恩上升到信仰这件事情南宫家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向南宫家人澄清他们之间的平等关系,不是为了尽快离开,只是觉得这些南宫家人因淳朴和虔诚而变得格外可爱,他已经不想破坏掉他们心里一些难能可贵的东西,所以,就这样吧。 行过广场,走上大道,然后往左转,步入一座琼阁中,直上二楼。 厅中装饰华美,风雅不俗,某些布置跟玄真东界相比稍有差别,却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分坐几席,每席九人,五大家族的年轻人与四位老祖外加那位之前带头进门的老者围坐一桌,其余人等也是分开坐,每桌皆有南宫家人作陪。 众人稍一坐定,便有端着食肴的俊男俏女自一楼登阶而来,将一应碗碟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圆桌之上,片刻不到,圆桌上便丰富起来,闻着香,看着也舒坦——不光是食肴的样子,连同碗碟的摆放,都让人感觉赏心悦目,好像南宫家对音乐的审美,在这圆桌上表现出来了一般,看来确实是用心了。 宴席上没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亦没有盛情难却高声喧嚷,温文尔雅的南宫家人,遵规守礼言行得体,平静却让人感觉格外亲近和舒服,言语往来之间,如沐春风沁人心田,似悠扬动听的曲子,缓缓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