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昨晚看到谒婆萨诃神迹显化,后来又跟萧聪聊了那么长一会天儿,所以没能睡好,鸿翔破晓前的一记回笼觉,直到午时初刻才自然醒,天气如此炎热,他睡在密不透风的羊皮帐篷里,也不觉得闷得慌,能睡的如此踏实,倒也算得上是难得的本事。 这家伙走出帐篷时睡眼惺忪无精打采,伸了个懒腰的当儿便像是打了鸡血般瞬间来了精神,两条胳膊还在半空中张着,却瞪大了眼珠往前抻着脑袋,活像一只长腿的公鸡,那麽样,简直不要太滑稽。 对他来说,萧聪花了近一上午才打造好的小屋近乎是从天而降。 萧聪从木屋里走出,将鸿翔的目光吸引开来,他还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样子,撸袖子,卷裤管,头发有些散乱,穿在身上的亵衣也是被拉扯地已经不成样子,只是手里多了把精致的斧头,兴致勃勃,应该要去再砍一棵树木来做点什么东西。 鸿翔看着萧聪,用力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然后又毫不含糊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拉着怪腔道: “我去,还真不是在做梦!” 萧聪将斧头扛在肩上,粲然一笑, “睡醒了?走,来给我帮忙。” 鸿翔苦着一张小脸,满是不情愿,右手轻揉着肚子,神色恹恹,有气无力道: “哎呀,好饿啊~” 萧聪忍俊不禁,扬着嘴角戏骂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不想去就算了,我还怕你笨手笨脚弄坏了我想做的东西呢。” 说完,左手顺势一摆,转头扬长而去,像极了按时出工上田知足常乐的农。 鸿翔在后边大喊, “那我吃什么!” 萧聪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想吃什么自己弄。”回应里掺着笑声。 鸿翔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哥哥这是怎么了,身上招什么脏东西了?这事儿应该不会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去看看,这家伙又在鼓捣什么鬼主意。” 随即放下手,甩开两条小细腿,向着萧聪离开的方向,紧追了上去。 这一次鸿翔真的是失望了,因为萧聪的反常实在是出于心血来潮,用钟离秋亲手炼制的斧头砍树,也只不过是打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起先鸿翔还不信,在萧聪刚刚建好的小屋里仔细翻找,像个嗅觉灵敏的猎狗般这儿闻闻那儿瞧瞧,甚是还煞有介事地质问萧聪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萧聪哭笑不得,老实回答说他只是想在这儿舒舒服服地住一阵儿,他还不信,之后大半天的时间看向萧聪的眼神里都带着那么点怪怪的味道。 萧聪打好桌椅木床,在桌子上摆上茶具,日子就这样暂时安顿了下来,他又做回了他萧家的四少爷,只不过是隐在深山之中忙里偷闲的四少爷,衣食无缺,生活自由,读书参阵,饮茶下棋,难得一段恬静自然的好光景。 萧聪放松些下来,鸿翔紧随其后,少年活泼好动的天性一经显露,便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早年被贫寒压迫的东西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强烈,如熊熊烈火,足以烧遍整片山野,萧聪不做干涉,任他漫山遍野地去疯,鸿翔也不跟他客气,早出晚归任意恣睢,吃过晚饭后炫耀一下当天的经历,倒头就睡,萧聪只是静静的听,也不知怎么地,每当看到鸿翔那张因肆意玩闹变得红彤彤的小脸,他的心里也是倍感舒畅的,虽然之前在濒阳荒漠时两人也曾这般放纵,但与此相比,那显得很不真实,还很沉重,只有现在,他俩才是无忧无虑的,真实的,自由的,他能真切感受到鸿翔心里的那份欢快,虽然很幼稚,但却很难得。 尹诺是在第三日醒来的,几日静养,也只是给这家伙补充了点精元,他看上去还是虚浮得很,孱弱到连平常人都不如,只能静静地端坐在萧聪身边,这一坐,便近乎是一整天,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看着虽然有点可怜,可萧聪却并不对他另眼相待,还像之前那样,只是少了些调侃,多了些闲谈。 起初尹诺跟开始的鸿翔一样,总觉着萧聪此举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阴谋,所以状态虽然不佳,但看上去依然有点沉重,他当然不敢像鸿翔那般对萧聪直接质问,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不,是像个铁血的战士般严阵以待着,等说不定哪一会儿萧聪一声令下带他回北街或是其他哪个地方,不管现在状态如何,他都义无反顾,他也不知道他由心而发的这份豪情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信萧四少爷,并且萧四少爷曾说过,自己的命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救回来的,不会任其这么容易地死掉,哎呀,他也不想再去深究这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尿性! 可是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连尹诺也放松下来了,因为萧聪现在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不像憋了什么坏水的样子,他闲情逸致盎然,言辞慢慢,语气淡淡,盘腿坐在这小木屋正对门的桌子旁,神色怡然得像个看破红尘的隐士,屋里的家伙什儿都是新做的,上面散发着各种木香,还有雕刻精致的花纹和图案,这些定然是出自于萧四少爷之手——他才不信那整日疯疯癫癫少见多怪的鸿翔会有这般雅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如此着迷,因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静,对他来说,这在以前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身边的萧四少爷,是他,将这里的一切感染了、灵化了,因为这个人身上所具有的那种莫名的力量,实在是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