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又是几载岁月悠悠而过,时间如一节素白色的轻纱在春风中飘着,于不知不觉中,便飘到了今天。 这六年里,萧聪每天都在挑水,烧饭,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除此之外,遵从师父的教导,每天要抄写《冰心诀》三千遍,为了修炼武技,还要准时去后山上接受那些近乎是惨无人道的磨练,但他却始终没有半句怨言,用师父的话说叫“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用他自己的话说充其量也就一句“习惯就好”而已。 天道翁一再告诫,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万万不可荒废了这得天独厚的天资,所以六年以来,他对自己可谓是孤注一掷——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六年过去了,萧聪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娃娃,而是已成长为一个英俊萧洒的翩翩美少年,虽脸上还有某些稚气未消的痕迹,但却依旧不碍于用貌似潘安,颜比宋玉一类的词来形容他,尤其是那双黑而亮的眼睛,总是笑吟吟的,让人看了分外喜欢。 这天,萧聪做完早课,从后山赶回,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太阳刚爬上树梢头,从叶子间射过来的阳光,刺目得让他感觉有些睁不开眼。 他绕过天道轩的迎门墙,走到院子里,却意外看到此时天道翁正站在院子中间,一身素衣加身,说不出的合体而规矩,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在他的记忆里,师父还从未起得那么早过。 天道翁仰着头,倒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回来了。” 萧聪作揖一拜,声音恭敬平和, “师父。” 气氛略微有些低沉,耳边鸟鸣声声不绝,背对着萧聪的天道翁却久久再未说话,萧聪搔搔脑袋,而后又摸了摸鼻子,现在的感觉让他分外的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害怕,但他又默不作声,因为他不敢。 师徒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终于,天道翁开口言道: “小聪,你来天道轩大概也已有十年之久了吧。” 萧聪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回答道: “是的。” “唉,十年了……” 天道翁重而长地叹息着,萧聪看见他的头似乎又仰高了一点,这场景似曾相识,与六年前的那天是如此的相像。 “小聪啊,咱们师徒一场,多少算是一场缘分,为师也不跟你卖关子,唉,今天你要走了,为师还当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说着,天道翁不由发出几声苦笑,听得萧聪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他忍住涌上喉咙的呜咽,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怎么了?是师父要回东胜仙都了吗?” 天道翁点了点头,终于回过头来,在微微一叹后意味深长道: “唉,本来六年前就该送你离开的,这一拖竟又拖了那么久,为师实在是不能再陪着你了,我的好徒儿啊,释怀吧。” 萧聪黯然垂首,一串晶莹的眼泪结成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石地板上,他抬起胳膊用力一把将眼泪擦干,但无奈于这眼泪流得不由自主,刚觉干涩的面颊接着便又湿润了。 好一会,情绪才有所平静,他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知道,此时太过不舍,对于师父来说便是一种负担,今天是师徒俩在天道轩的最后一天了,怎么能让师父走得那么不痛快呢?那不是孝道所为。 抬起头来,顶着刺目的阳光眯着眼睛看着天道翁瘦骨嶙峋的脸,第一次觉得师父的欢骨生的竟是如此的高,也是第一次发现师父的面容已是如此的苍老,他嘴唇微微地蠕动,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道: “师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徒儿明白,况且天意难违,师父是重新位列仙班,徒儿该为师父高兴才对。” 说着,萧聪破泣为笑,稚嫩的小脸上仿佛是开了一朵小花,只是这花开的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勉强,心乱如麻,他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道: “师父,十年前您收下徒儿,悉心教导,培育至今,启蒙之恩徒儿现在还无以为报,如若师父不嫌弃,再让徒儿为师父做一顿简单的早饭吧。” 天道翁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笑,一如既往的慈祥在他瘦削的脸上让人觉得比这早晨的阳光还温暖,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萧聪身前,慢慢将手放在萧聪的头上,轻轻地揉着萧聪乌黑柔软的长发,缓缓说: “我的好徒儿啊,为师怎么会嫌弃呢?活了那么久了,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好歹你小子也总算是没有让为师失望,但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啊,为师也是没有多少经验呐……” 他怅叹着,似是在与萧聪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算了,不说了,你去吧。” 萧聪起身,再次欠身一拜,刚转过身,却听见天道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了,把你之前做的那道红烧小野兔再给为师做一份吧,最后一次了,以后恐怕就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