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然将话说完后,便等着墨承白像以前一般,稍微安慰一下她。 可没想到的是,话音落下。 她却迟迟没有听见回答。 顾宛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抬头时,便直接撞进了墨承白毫无温度的双眸:“唐文山的葬礼上,你把汤素萍带来,究竟是你应该害怕唐霜,还是唐霜应该害怕你?” 顾宛然面色一变,这次说话真的结巴了。 “承白,我,我不是故意带着汤素萍来的……我只是觉得汤素萍到底还是唐霜的母亲,所以在今天这样的重要场合,总归,总归还是在场比较好……” 墨承白没再回答。 转开眼眸,他直接便走向了唐霜身旁,甚至没给顾宛然挽留的机会。 而强势的男人,之前便是在葬礼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依旧叫人忽视不了他的存在。 云芸看见儿子,连忙说道:“承白,快要钉棺了,你快给老丈人行三个叩拜礼。” 因为按照“一个女婿半个儿”的传统,墨承白作为唐霜的丈夫,祭拜不可像宾客一般上香鞠躬,得双膝跪地,磕头三个以表孝心。 墨承白也没有多言,身边的手下拿来垫子,他便也正对唐文山的灵堂,准备弯膝。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浅的女声却忽然响起—— “墨先生不必叩拜我父亲。” 众人齐齐一静,下一刻目光齐聚时,却见唐霜面色无波,再次定定地重复道:“直接钉棺吧,墨先生不必叩拜我父亲。” 言下之意,唐霜并不想让墨承白给唐文山送葬,也不承认他女婿的身份。 墨承白的下颚紧绷了几分,半晌后才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唐霜没什么情绪道:“我父亲只是一个粗人,不值得墨先生如此重礼相待,所以就免了吧。” 墨承白抿起了薄唇。 偌大的殡仪馆里,空气一点一滴的流逝都叫人压抑,云芸心里也是焦躁万分。 但半晌后,墨承白还是开口道:“如你所愿。” 于是墨承白没给唐文山行礼,只有唐霜跪在地上,给唐文山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看着工作人员将棺椁钉上,送入了熊熊燃着的火葬场中。 两个小时后。 唐霜再从殡仪馆出来时,手里已经抱着唐文山的骨灰盒。 雷雨初歇的天气虽然不再那么恶劣,但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和浓重的水汽,还是叫人心中淤塞,万分悲凉。 长长的送葬队伍依旧看上去气派万分,可唐霜一眼都没往后看过,只是安静又麻木地往前走着。 直到一层层迈上墓园的阶梯,工作人员将玉白色的骨灰盒从她的手里接过去,放入墓地黄土掩埋时,唐霜才像是被挖肉剜心了一般,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爸爸,你别伤心,我明天再来看你。 ——爸爸,我怀孕了,宝宝已经两个多月了,你很快就要做外公了! ——爸爸你不是麻烦,我还等着你恢复健康了,帮我带宝宝呢! ——爸爸,我等你出院!到时候我们和宝宝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 记忆中,她开心地对唐文山说着这些话,仿佛还在昨天。 那时的爸爸虽然话语不流畅,但却会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句句有回应地叫着她“小霜,小霜……” 可是现在一转眼,爸爸成了一个小盒子里装的白色糜粉,被深深的埋进土里,再也不会笑着看她,再也不会高兴地喊着她……而她许下的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承诺,也像是和灰烬一般被烧的面目全非,再也无法拼凑…… 唐霜浑身颤抖着失声恸哭,悲痛欲绝。 墨承白挺拔的身影站在唐霜的身后,沉黑的目光一直紧紧望着眼前单薄虚弱的背影,心中钝痛下,他也终是放下心中方才的不愉快,伸手想要将她抱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