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萧炀,就像是开启了上帝视角一般,在虚无之处观看着一段段记忆。 第一段。 一个古朴的村落,盖着一栋栋茅草屋,坐落在深山的一处山洼里。 天朗气清,一些村民在农田里劳作,孩子们则在草地上闲谈嬉戏,一切似乎都很祥和。 萧炀从那些村民的着装能看出来,大概是民国时期,也就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左右。 在萧炀的视角里,有一个八九岁总角年华,长相甜美的女孩与其他孩子不同,没有在村里玩耍,而是下地帮她的父亲插秧、剪苗。 小女孩在日光下干活,乌黑秀丽的长发卷在脑后,皮肤被晒得红扑扑,额头布满汗珠,显得朴实又坚韧。 做完父亲吩咐的事情后,她浅浅一笑,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新。 “爸,弄完了,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她的父亲长相憨厚老实,只是有些瘦弱。 “没了,去玩吧,有事我再叫你。” 小女孩没有走远,就坐在田埂上,先是回头看了眼村里那些嬉戏的同龄人,又转了回来,看着田里劳作的父亲。 她简单擦了擦汗,吹着乡间的风,憧憬着未来。 “姐,发什么呆呢?”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脚上缠着纱布,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小男孩撇嘴道:“走路还有点疼。” 小女孩微笑安慰:“坚持敷药,医生说很快就会好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快到了晚上。 父亲在厨房准备饭菜,姐姐在整理碗筷,弟弟在房间里。 两姐弟的母亲在他们三四岁的时候就因为染上鼠疫不治而亡,剩下父亲和姐弟,三人相依为命。 日子清贫,但也清静。 前两天,姐弟俩上山砍柴,返程时弟弟经过一个小水洼,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刺伤了右脚,流了不少血。 回到家,父亲带着弟弟去了隔壁村找一个老大夫看病,大夫说不是金属所伤,不会得破伤风,弄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回去敷几天就好了。 今天是第四天。 “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弟弟的尖叫声。 父亲和姐姐都赶紧冲进房里,只见弟弟坐在床上,看着解开纱布之后的右脚,眼里布满惊恐。 当父亲和姐姐看到弟弟的脚时,同样双瞳剧震,愣在当场。 父亲快步走到弟弟身边,关心道:“怎么回事?” 弟弟红了眼眶,慌张道:“我不知道,昨晚还没有这样的,今天包了一天,解开纱布就这样了。” 姐姐站在父亲身后,默默流下了眼泪。 她看到弟弟的脚,从脚趾到踝关节处肿胀严重,多处发黑溃烂,流出恶臭的脓汁。 父亲赶紧背着弟弟连夜朝县里医院跑,那个时代,农民没有交通工具,能有一台自行车都算是有钱人家。 当瘦弱的父亲背着弟弟从家里离开后,姐姐一直坐立不安,时不时去到门口眺望。 足足等了一晚上,都不见父亲和弟弟的身影。 直到第二天下午,姐姐才远远看见父亲背着弟弟步履蹒跚走了回来。 她满心欣喜跑上前去迎接,可跑到一半,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惶恐填满她的双眸。 她看到……父亲背上的弟弟,右脚从踝关节以下,没了…… 那缠在上面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带血的纱布……让她的心凉似寒霜。 弟弟……变成残疾人了? 为什么? 那个老大夫不是说敷几天草药就会好的吗? 女孩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这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大打击。 父亲告诉她,弟弟没得到及时且正确的治疗,脚上感染严重,得了一种叫“坏疽”的病,只能截肢,不然可能会继续蔓延,严重的话,引起器官衰竭还有可能危及生命。 那时候的医疗条件比较差,医疗制度也不正规,县医院连夜给弟弟做了手术,父亲本想多住几天院调养一下,可他支付不起医疗费用。 无奈,弟弟只住了半天院就被父亲带回到家里调养。 将弟弟交给姐姐之后,父亲去找了那位老大夫算账。 “你还我儿子脚来!” 然而这位老大夫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一个懂医术的人,治好了不少病患,虽然确实是半桶水,只懂点皮毛,大多都是连蒙带猜,靠一些偏方和土方,可还是有不少被他治好的人在维护他。 父亲气不过弟弟被误诊变成残疾人,跟这位老大夫大吵一架。 可最后还是没闹出什么结果,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别说截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弟弟残疾这件事,像一团阴霾笼罩了这个家庭很久。 因为……再过几个月弟弟就要第一次去县城上学了,而且学费都交了,所以治脚那时才会没有钱住院。 现在残废之后,弟弟每天根本无法一个人正常往返十多公里外的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