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炀被卜算子带走，去了山峰之上，陆行简则被如梦令带到了一处小溪边。 溪水清澈无比，鱼虾皆若空游无所依。 如梦令就这么沿着溪边漫步走着，陆行简跟在后面，二人都缄默不语。 直至走到小溪尽头，站在瀑布下方，如梦令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来看着陆行简，嘴角含笑，单手轻抚发梢，宛若一朵清新淡雅的白莲花。 如梦令其实已经年近四旬，脸上丝毫未见风霜褶皱，反倒皮肤似少女般娇嫩白皙。 比陆行简还白。 如梦令没说话，陆行简也没说话，二人相隔三米相视而立。 忽然！ 如梦令脸色骤变，双眸寒光一闪，手中飞出一束元力光带，像轻盈的水袖般卷住陆行简脖子。 以她甲级的修为，陆行简完全反应不过来，被长长的光带缠得喘不过气。 陆行简只感觉脖子上一股巨力在收紧，任他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双手死死扣住光带，痛苦挣扎，呼吸越来越困难。 片刻后，在如梦令毫无生气的冷漠注视下，陆行简带着疑惑双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呼——！呼——！” 陆行简双目大睁，惊魂未定的他大口喘着粗气，摸了摸脖子，发现空无一物。 如梦令仍站在三米之外，浅笑不语。 陆行简微微皱眉：“是幻境？令老师好高明的手段。” 如梦令面色如常，轻声道：“我的功法，名曰‘无垢诀’，跟你一样，是精神属性的功法，刚才试了试你的实力，这个年纪，有这种元力强度，确实惊艳。再考考你的智力，你是何时陷入的幻境？” 陆行简暗暗心惊，他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就这么无声无息中招了？而且还如此真实，简直跟玲珑厢一样，与现实毫无差别。 回忆少顷后，陆行简给出答案。 “方才令老师在路上只做了一个额外动作，就是拿出丝巾擦拭眉间，如果学生没猜错，那应该就是您的命宝，也是那时候陷入的幻境。” 如梦令略为欣赏地点点头，再次拿出腰间的丝巾。 这是一块绣着日落图案的方形白色丝巾，除了有丝线的地方，其余区域洁白如雪。 “不错，这就是我的命宝‘日暮’，在拿出它的时候，我便施展了一门术法，能让人陷入思维幻境之中，这门术法叫‘卷帘晓’。 “掀开遮挡现实与虚幻的那一层幕帘，知晓其中乾坤，想学吗？” 陆行简稍稍躬身，态度诚恳道：“想。” 如梦令戏谑一笑，“抱歉，这门术法传女不传男。” 陆行简被调戏了，却没有任何脾气，他是一个相对比较寡性的人，教便学，不教便不学。 见陆行简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如梦令轻叹道：“虽然不能传授你这门术法，但以你的天赋，迟早会悟到这一步，你知道，我们修习精神类功法的除咎师，要面对最难的一关是什么吗？” 陆行简沉声道：“人格解体。” 听到这个回答，如梦令明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陆行简会知道这个症结。 作为庚子届最出色的学生之一，陆行简是一个目光很长远的人，他时常会自省，思考自己以后的路。 在看过许多古籍之后，他了解到精神类功法的除咎师在修炼到一定境界时，会容易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 人格解体，就是这样一个致命的毛病。 轻微时，会觉得外部世界的性质发生改变，因而显得不真实，感到现实世界疏远、缺乏生气，任何人和事都看起来是假的，是扮演的。 恰如那部电影——《楚门的世界》。 主角从出生就在一个精心搭建的剧场之内，从小到大接触的所有人全是演员，每天的生活都在给全世界人直播，直到他发现了这一切。 严重时，会完全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区别，丧失判断能力，彻底模糊，精神错乱。 这也是修习精神类功法的除咎师很难练到绝巅的原因，人格解体，是最大的拦路虎。 如梦令幽幽感慨道：“要解决人格解体，方法我们都清楚，就是要建立起一堵在现实和玄幻之间的坚固壁垒，可我们时常穿梭往返，深入其中，又如何坚定得了？ “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特别好的应对办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解决，将是所有精神类功法除咎师的福音。” 要防止人格解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少用幻境一类的能力，可对于精神类功法的除咎师，不用又无法提升实力，就像一个死循环。 目前大多数精神类功法的除咎师所用的预防办法，就是像《盗梦空间》中描述的一样，给自己设定一个图腾。 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图腾。 可以是一个小物件，也可以是一句暗号，一个人，一个反应等等。 只有在现实中才会出现正确图腾，而在幻境中则不会。 不过这样仍是治标不治本，且含有很大的隐患。 比如会养成对图腾的依赖，若是被同样有精神类能力的除咎师或者咎读取记忆，知晓了图腾，那图腾便会成为这个除咎师最大的命门。 陆行简在了解到人格解体这个问题之后，时常也在思索预防之道，可几十年上百年间出了多少个惊才绝艳的精神类功法除咎师，他们都没有解决，纵使陆行简天赋卓绝，一时间也苦无良策。 所以他目前的做法就是……不去沾边。 他一直没有去往幻境类的术法靠近，尽量避开不学，等什么时候他认为对人格解体的应对之法有了眉目，才会考虑开始钻研这方面的术法。 陆行简深以为然地道：“谢谢令老师寄予厚望，学生牢记。” 如梦令单手扶额，长吁短叹道：“如此懂礼，天赋悟性又好，心性超然，还生的这么俊朗，让我很是为难呀。” 陆行简一愣，正色道：“令老师不必担心我，放手施为便是。” 如梦令缓缓抬头，直视陆行简，双眸之中有一丝深意转瞬即逝。 “那……好吧！” 话音落，如梦令猝然抬手，一发元力光带像一柄长枪般刺穿了陆行简的心脏！ 陆行简身躯一震，僵在原地，低头看着滴落在胸口的鲜血，意识渐渐模糊…… …… 再次苏醒，还是那条小溪，陆行简心中的惊惶之感弱了很多。 原来……刚才还是幻境。 如梦令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饶有兴味地问道： “陆同学，你觉得……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