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俏来到临安市这半个月的时间,一直住在吕培杰给她订的小旅馆里。 验完伤的第二天,吴俏便将自己的行李完完全全从小旅馆里搬了出来,带着自己仅剩的几块钱走到车站附近,一家手写的简陋招牌上,写着“过夜住宿”四个字。 吴俏敲了敲门,小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凶悍的脸,像是被打扰了之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那人嘴里叼着一支烟,从上往下将她打量个透,嘴角轻蔑笑道:“住店啊?” 吴俏无助地拎着蛇皮袋改制的行李包,手上勒得通红,点了点头。 “两块钱一天。” “这、这么贵?”吴俏囊中羞涩,在这里住几天,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再便宜一点,一块五好咯?”那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吴俏,贪婪地上下打量着,一看就不怀好意。 吴俏拢了拢外套,心里算计一番,终是下了决心,“我先住两天。” 她数出皱巴巴的三块钱,递过去。 男人不在意地将钱接过揣进兜里,下一秒便打开大门。 吴俏刚进来便被震撼到了,一个小院里排列着十几个房间,一眼望去,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有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黑乎乎的。 她紧张地拎着包跟着男人进来,那男人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带她来到一间屋子,吴俏呼了口气,还好,这间有窗户。 “你看行不行?不行给你换。” 吴俏连忙点头,那男人便把钥匙甩给她,“看你长得漂亮,押金就不用付了,回头东西有损坏照价赔偿。” 吴俏心跳咚咚地把男人送走,一个人无助地坐在屋里,看着模糊不清衬着一层浮灰的窗户,无助地叹了口气。 她打了点凉水,拉上屋里的帘子,默默在房间里擦洗身体。 就在拧毛巾的一瞬间,吴俏无声地哭了出来。眼泪流了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再次醒来时,是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的。 屋外的天已经大黑,吴俏看不清来人,却能清楚地听到那家乡俚语。 “死丫头,不要脸!” “还在里面装死?滚出来!” 吴俏穿上衣服,一脸颓丧地打开门,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长路迢迢赶来的母亲却上来就是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我当你离家做什么去了,竟然是上赶着傍大款!” 吴俏捂着脸,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此时再也没有泪水可以喷涌而出。 但她内心的委屈,却是瞬间爆发出来,她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杨老板说了,只要你签下谅解书,他就给一笔钱。你哥哥要结婚,家里没钱。”吴俏的母亲瞪了她一眼,不屑道,“自己跑出来学人家下海,这么长时间一笔钱都不往家里寄!要不是公安的找上来,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惹了这么大的祸!” “我不签。” “你不签也得签!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被狗吃了?你哥哥小学毕业,他工作把你供到高中毕业,够意思了!现在你哥哥有事,你敢不帮?” “那是我自己挣的钱!”吴俏大口喘着气,“我帮人家背柴、扛沙包,一分一分自己挣来的!他的钱都被自己挥霍掉了,什么时候供过我上学?” 吴俏这话再次让母亲的怒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朝她脸上又是一巴掌,“死丫头还敢编造你哥哥!” 吴俏已经无所谓了,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失去呢? 谅解书,她一个字都不会签。 旅店的老板听到院子里动静,叼着烟赶过来,对那撒泼打滚的中年女人道:“哎,别在这乱闹,要打架出去打!” 吴俏母亲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女儿怎么打不得了?少管闲事!” 那老板也来了脾气,“你女儿?你爷爷在这都不行!” 说完他瞪了一眼吴俏,警告道:“钱没给多少倒是个能惹事的,赶紧把人给我弄走!” 吴俏只想在这里安静住两天,等过了这个风头,她就坐火车去粤省打工。 一年未见的母亲出现,让她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吴俏转身关上房门,木楞地看了母亲一眼,“你和我出来说。” 或许是旅馆老板的眼神太过凶狠,吴俏的母亲虽然脸上表情不饶人地瞪他一眼,脚还是很诚实地跟着吴俏出来外面。 走到胡同口,吴俏双眼失神地看着母亲,语气却是异常坚定,“你回去吧,我是不会签谅解书的。” “想让我原谅他?不可能!”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哥要结婚,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时,胡同边上停着一辆轿车,下来一位身穿棕色西服打领带,还戴了一双眼镜的男人,腋下夹了一个黑色皮包。 他凑近吴俏母女俩,“吴小姐,如果你不签谅解书,那么你接下来面临的将是上千元的经济赔偿。” 吴俏抬眼看他,刘律师也就扶了扶眼镜,眸中精明,“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杨先生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