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清浅但又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堂。 沈润秋前世经历过很多次像这样的学术研讨会,说实话,当她站上台时,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才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这久违的学术氛围! 在台边有一位操纵着放映机的工作人员,沈润秋在讲解的同时,也在指挥他翻页。 她每讲完一页,就向那工作人员点点头,那人就熟练地切换一幕,配合十分默契。 台下偶尔能听到几个字眼的窃窃私语,倒是让这肃穆的气氛多了一丝空歇。 “这么年轻?” “没听见刚刚贺所长说,这沈医生毕业没多久么。” “听说人是京城医科大学毕业的,被分配到黎明岛搞建设去了。” “分配?这么偏的地方怎么想出来的?” “嘘——” 台上,沈润秋身形笔直,举着话筒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这个年龄段站在这么多人面前的怯意。 “……在生物材料的选择上,我们和江洲市本地的农研所合作,选择了一头50公斤左右的健康白毛猪,去毛、切除皮肤,在劈皮机上切成0.4至0.6毫米的薄片。初步清洁干净后,使用碘伏液进行浸泡消毒,再在配制的软化液中进行进一步处理。” 说到此处,沈润秋特意指出来:“由于当时准备时间有限,患者的病情不等人,我们的运输能力有限,所以在选择上是十分匮乏的。在座的各位前辈在进行临床试验时,可以采用别的方法,例如用新洁尔灭来替代碘伏消毒,软化剂的配置也有多种选择。就我在国际期刊收集的信息看来,目前有三种办法,分别是……” 沈润秋不自觉地减慢了讲话速度,因为她突然发觉,台下不少人已经掏出笔记本开始记笔记。 这时代没有先进的会议记录工具,更不可能随时架着一台摄影机录下全程,现有的条件只能通过手抄来记录要点。 “未来,我们还可以利用物理射线对敷料进行辐照处理……” “猪皮敷料作为暂时性皮肤替代品,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为后续的自体皮肤移植争取时间。这种方法不仅减少了烧伤患者的创面裸露和渗出,还很好地保持湿润,对于术后的瘢痕形成具有很大影响。这,就是患者刘大壮如今的模样。” 礼堂前排最中央的幕布上,正处于恢复中的刘大壮笑着的照片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与一开始刚做完手术的状态不同,刘大壮此刻看起来活力十足,尽管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瘢痕依然可见。 众人都被震撼了一下。 这治疗效果,经过前后图片这么一对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在场的医生们谁都经历过患者的生死,可看到这张令人震撼而又感动的照片,前后对比如此强烈,他们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沈润秋静静观察着台下这些质朴、实在、而又认真的听众们,不免有些红了眼眶。 “此外,刘大壮病情的治疗离不开省人民医院陈在先主任,京城烧伤整形外科研究所郭春明教授,以及江南省、京城众位医学界、军队同志的支持。” “我们的诊疗团队是一支十分团结、负责任的队伍,一台外科手术,从来都不是主刀医生一个人的战斗,在此,我对他们致以深深的感谢。” 幕布再一切换,刚刚沈润秋提到的所有人都被展现在幕布上,名字大大的,十分醒目。 她后撤一步,向场下那些曾经为救治刘大壮的医护朋友们深深鞠了一躬。 场下掌声雷动,经久不衰。 持续了很久,久到沈润秋已经下了台,却依旧能听到那响亮声传出礼堂,在江南省医学院的上空回旋着。 正如沈润秋所说,一台外科手术,从来不是主刀医生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一个团队之间紧密无间的配合,在场的参与过这次治疗的医护人员们被周围拥着起身,接受大家的鼓掌致敬。 无疑,这场演讲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在一开始,那些因为沈润秋太过年轻而未投以重视的专家们,他们心中的成见也在渐渐改变。 说到底,这场治疗就是年轻医生求真求变、勇敢创新的典型实例。 在现有诊疗流程内难以诊治的重病患,她敢采用新办法,敢提出、敢负责,如今又将自己的经验和思考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给予了不少人信心。 秦建华脸色铁青,在掌声结束后不久,他见到穿着一身便装姗姗来迟的陈在先,皱起了眉头。 陈在先就坐在他斜后方,秦建华仰头扭过去,神情不自然地问道:“陈主任怎么现在才来?” 陈在先把衣摆整理好,回答他:“这不是科里临时有个手术给耽误了,哎,我刚刚看见小沈下台了?讲得怎么样?” “难道这次汇报不应该是陈主任上台?”秦建华看他一脸理所当然,心底莫名有些火气。 “我上台?怎么突然说这个?”陈在先还为没听到汇报有些遗憾,“这例患者小沈最有发言权了,最开始的抗休克抗感染可都是她下的医嘱,手术材料也都是她把关做的。” 秦建华脸色一滞,“可是我听说,这次的救治是由陈主任主导牵头,也是你一直在和卫生部门联系。” “你听谁说的?”陈在先有些疑惑,“是我牵头不假,但是最开始这例病患是江洲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和患者驻地的领导一起上报的,我也只是奉上级命令到江洲开了个会,其他的我是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