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不知名的炸弹竟然和法尼尔区有所关联!
一瞬间,瑞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思绪定格在了最糟糕的一种设想上。
处刑日。
“烟火师”被处以死刑的那一天,法尼尔市政法庭外的菱形广场上肯定会聚集数万,甚至数以十万计的看客!
倘若在广场中心引爆一颗重磅炸弹,死伤人数可想而知!
那将会是这个世纪最惨烈的一次爆炸!
“嘶......把这里的问题解决后,得尽快通知齐格飞先生,让他通知法尼尔区政府。就算拆掉了引爆装置,不知埋在哪里的一堆炸药本身也是很危险的!”
等等。
瑞文的手悬停在拆开的传真机盖板上,装置内部,是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火线。
“倘若向法尼尔区政府全盘托出,不就形同于昭告天下,‘烟火师’还在外界活跃着吗?”
“啧,真麻烦,我们又没法掌握进一步的信息,只要说错一次话,计划就全露馅了!”
“说起来,为什么电线回路这么复杂?不应该只有红色和蓝色二选一的吗......也对,这不是演电影。”
瑞文更担心这是道送命题。倘若传真机上的装置是常闭回路,不论自己剪断哪根线都没用,一旦封锁解除,电波还是会照样发送出去!
“卡梅隆,你把这个吃了行不?”
思来想去,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影子上。
既然不知道怎么拆除装置,让装置整个消失不就好了?
卡梅隆的一根腕足从影子里伸了出来,试探性地在传真装置上碰了碰。
随后,大面积的阴影迅速附上了整张桌子,化作实体!
“好样的!”
瑞文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听见了整栋屋子里的细微响动。
全都是常闭回路!
在失去了传真机信号的常态输送后,屋子内的所有炸药机关都被瞬间激活!
在瑞文反应过来之前,卡梅隆的腕足就从影子内尽数探出,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轰!!!
被局限在房屋之内的气浪和火光将一切瞬间粉碎,炸断了卡梅隆身上的数根腕足!
影子发出痛苦的嘶叫声,腕足到处乱动。瑞文从卡梅隆体内爬出,帮着拍灭他身上的火焰。
“谢了,卡梅隆......这地方应该没问题了吧?”
瑞文立刻掐灭雪茄,通过标记查看起了法尼尔市政法庭的情况。
“呼......没事!”
没有爆炸。传真机的消失并没有误触引爆机关!
“但是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很可能还有别的引爆装置。待会捉到‘烟火师’,得逼她把话全部吐出来!”
瑞文把受伤的卡梅隆重新塞进影子里,穿梭到屋外。人群已经在街口聚集了起来,人心惶惶。
“洛克茜呢?刚才去追人的女孩有再出现过吗?”
瑞文朝正安抚街坊情绪的维克多喊道。
“没有。”维克多摇头。
“她钻进花店后就没声音了。我派士兵守在了街口和后门,没有人从那里出来过。”
“那就是店里还有通道!这条街的下面是什么?”
“金汤力下街区,我们都这么称呼。”
许卡格的下城区......
“那地方我平时都不敢去。”维克多提醒道:
“和传闻中的奥贝伦暗巷相比,许卡格下城区好不了多少。不过,在限酒令年间,路还没修好的时候,的确有不少人在地下室打洞,到下城区找酒喝。”
瑞文绕到花店门口,大着胆子穿梭了进去。有了一次抵御爆炸的成功经验,多少让他有了些底气。
玫瑰和金盏花在花瓶和花架上静静地吐着芬芳,但这并不是自然花香,而是一种致命的化学香气。
——每一朵鲜花的花瓣都在未经稀释的硝化甘油中浸泡过,和“烟火师”丢出的那朵玫瑰一样。这些敏感的物质只要稍经摩擦碰撞,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
在这片美丽的金盏菊、芍药和玫瑰花海之中,入侵者几乎寸步难行!
“‘烟火师’这家伙......几乎将爆炸美学诠释得淋漓尽致了啊!还好刚才的追踪子弹只打破了玻璃。”
时间不过五分钟,花店内部多半是有通向下城区的地洞,而“烟火师”应该没跑出两公里远。
问题在于,用追踪子弹去找,难保火药微粒不会引发又一场爆炸!
这时,瑞文眼尖,看见了地上延展的血迹,那是他用血矛刺出的伤口留下的!
地道果然就在那边!瑞文立刻穿梭到了花店的那边,看见了一个细小的洞口。
“女人要下去都勉强......既然如此,找洛克茜好了。“
瑞文向脚下的地面放出了“囹圄之茧”,不敢维持太久,生怕影响洛克茜的状态。
他立刻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就在自己的正下方,下城区窜动的无数人影中,只有她一人漂浮在半空!
在感知到她的一瞬间,瑞文将右手伸入狭窄的洞口,摊开手掌,将画着标记的纸条扔进地下,整个人随之穿梭了下去!
洛克茜在看见他的第一瞬间伸出手去,将他拉住,化作虚影,在一浪黑色淤泥上方悬停下来!
许卡格下城区根本就看不到地面!漆黑的淤泥流淌于街道之上,建筑全都用钢梁架高,街道成了悬空于楼房间的桥梁,泥浆像有生命的怪物般拍打着房屋支架。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是新德市的沉积物。”洛克茜说道:
“捷特说过,新德市的天空留下了许多副产物。许卡格地势低洼,它们会定期流向这里。”
新德市美丽的青蓝色天空对应的竟然是腥臭肮脏的黑泥!
“不能碰。”洛克茜提醒道:
“这些泥浆里混杂着足以致死的诅咒!”
力量和诅咒间的等量转换,自己都快忘了......这种接近于神秘学常识的东西在新德市的光鲜亮丽中近乎被人遗忘!
只见,脚下的泥浆像漩涡般打着转,冒出的大泡炸裂开来,像是咧开了一张张不定型的绝望大嘴,新德市丑恶的一面在这条泥泞的街道上形成了缩影。
一个用人命堆积起来的庇护所,怎么可能是乐园?
“烟火师呢?”
洛克茜摇了摇头。
“她肩上有伤,应该跑不远。”瑞文抬起五响左轮,直接将第三颗追踪子弹发射了出去。
“在那!”
洛克茜立刻追着子弹的轨迹飞了过去,钻入一栋高脚房屋的墙壁内。瑞文掐破手心,抽出一根血矛,用力朝子弹破窗的方向一掷!
轰!!!
被子弹穿透的窗户没有碎裂,而是轰然爆裂开来——玻璃上涂满了硝化甘油,连带着屋内的锅碗瓢盆,桌椅家具全都炸出火花。
每样东西,皆是炸弹!
“当心!”
整栋高脚房屋轰然倒塌,掀起一大波淤泥浪潮!大量淤泥穿透瑞文和洛克茜的虚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居然在这里也设置了埋伏......我们难道一直都在沿着‘烟火师’制定好的逃跑路线追逐吗?”
再这么下去,伤亡毁坏只会越来越多,一旦事情的规模超出了帮派能够封口的范围,整个新德市都会提起警觉,届时,不难发现真正的“烟火师”还在逍遥法外!
追踪子弹还剩两颗,自己却依旧没法确认“烟火师”的确切下落,更别提控制住她!
每一次爆炸都会掀起烟尘,遮蔽“烟火师”的身影,进而为她提供逃向下一个埋伏地点的机会,她会在那加以挑衅,并制造另一场爆炸!
“‘囹圄之茧’困得住人,困不住炸弹。要是害‘烟火师’被炸死了,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怎么办?
一种种对策在瑞文的脑海中掠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该死,要在不造成破坏的情况下解决对方实在太难了!
“要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呢?”导演突然提议。
“什么意思......噢!”
瑞文仅用了两秒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行,那就来得更猛烈些,交给你了!”
下一瞬间,“迈克.柯里昂”消失在原地。
“绯红”自前者消失的地方现身,鲜血自被炸伤的行人体内涌出,化作一圈新的血矛,朝周围的各个房屋飞去。
身为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上位者,不论犯下多大的罪行,都不会遭受规则惩罚。
只要将“烟火师”造成的破坏和伤亡都揽到“绯红”身上,任谁都不敢出声!
轰!
其中一栋被血矛穿透的房屋轰然爆炸,那正是“烟火师”的下一个埋伏地点!“绯红”轻盈地落到一座屋顶上,回收血矛,以那栋陷入泥浆的房屋为中心,再度向四面八方的房屋发起袭击!
轰!轰!
又有两栋空屋接连沉入淤泥之中,那正是“烟火师”的后续埋伏场所!“绯红”以提前引爆它们的方式干扰“烟火师”的节奏,打乱了她的行动!
掩体被事先炸毁,意味着“烟火师”失去了安全的藏匿地点,只能跑向没有设置陷阱的方向。
“就趁现在!”
随着第三栋房屋沉入淤泥,“绯红”右手一扬,发射出了第四颗追踪子弹!
下一瞬间,他的身躯隐入空间裂缝,立刻穿梭到了子弹的目的地,现身于一座摇摇欲坠的悬空街道上,一排血矛直直射向目标。
这次,“烟火师”没能及时找到掩体,子弹和两根血矛直接从背后穿透了她的躯体!
砰!
没等瑞文来得及放出丝线,她反手又抛出了一朵玫瑰,在空中猛烈地绽放开来!
呛鼻的烟尘再度充斥了空间。“烟火师”见计谋生效,转身再度向街口跑去。
“见鬼......她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炸弹?”
瑞文还未落念,就感觉脚下猛然一晃!
浸泡硝化甘油的玫瑰花瓣将街道边缘炸出了一个洞。透过洞口看去,五六个捆绑在一起的炸药包清晰可见。
轰!!!
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悬空桥梁沉闷地断成两节,陷入了泥浆之中!
“嘶......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后手!”
泥浆巨浪滚滚而至!“绯红”赶忙穿梭躲避,飞溅的淤泥却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被泥浆触及的皮肤就开始了溃烂,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角质,鳞屑和一根根尖刺!
“这......这就是新德市的诅咒?!”
刷!
“绯红”将异变的皮肤从容地从手上割下,渗出的鲜血化作一条条小蛇,朝那些随着桥梁下沉的人们奔去。
“你要干什么?”
“结束他们的痛苦。”上位者回答。
只见,血蛇将那些人的颈动脉一一咬断,鲜血奔涌而出,在大街小巷中四处流窜,撞破更多的门窗玻璃。
轰隆隆!!!
又一片藏着炸药的联排住房在轰鸣中爆炸,倒塌,仿佛一片片被风吹倒的树木!
“停!现在你比她还像恐怖分子!”
瑞文在“绯红”的脑海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压根就不知道她还在多少地方设了埋伏!”
这么多炸药陷阱必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布下的。恐怕,“烟火师”在寄出炸弹娃娃的那天,乃至更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布置这个巨型“棋盘”,就像她安放在法尼尔的那颗“世纪炸弹”一样!
藏在许卡格下城区的炸药恐怕是上城区的数十倍!再这么让影响扩散下去,只怕是连上位者的身份都无法压制住民众的恐慌!
“‘烟火师’又受了些伤,这次应该是真的跑不远了。”
鲜血重新回到“绯红”身侧,盘成一条两人高的大蛇,丝丝吐信。
追踪子弹还剩最后一颗,能确切定位到“烟火师”的机会只剩最后一次。
“人群已经慌乱起来了。现在用‘囹圄之茧’会一并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间接造成更多伤亡......”
鲜血在“绯红”脚下凭空凝结成阶梯,托着他在半空中行走,搜寻着“烟火师”留下的血迹。
现在她会在哪?
能供伤者藏匿的最佳地点会是什么地方?
“导演,看那边!”
“绯红”低下头去,目光掠过一条街,看见一小条血延伸进了一栋挂着红白标记的破旧建筑。
“医院!”
下城区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座小得可怜的诊所。就在瑞文话音落下的当口,几个怀揣着安非他命溶剂的小男孩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大门。他们伪造药店处方,将买回来的兴奋剂兑进一大瓶清水里,拿到巷子里去,一瓶盖卖5烈洋。
医院窗户后,上百双无神而苍老的眼睛正凝视着绝望的泥浆,无时不在思考着该不该开窗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