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咒?为了对付这家伙再创造一道异咒?”
瑞文拿起《女巫之书》,发现上面的“墨水”已经去掉了相当一部分!
十余万灵魂加起来的力量,似乎只足够他再创造两到三句异咒!
“嘶,没想到消耗居然这么大......”他不由咋舌。
前七道异咒所利用的力量,全都是自己作为上位存在本身的盈余,他从来都没有且用且珍惜的概念。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这些力量得来多么不易,多么血腥。
倘若真的要为破解高尔的秘密创造一道异咒,瑞文希望能把地球世界中的“冥想”给照搬过来,那份力量的确很方便,而且自己也用得相当熟练。
但......
“我得仔细考虑一下。如非必要,我不会轻易动用这份后手。”
若不如此,他没法给自己的信徒,没法给那些提供力量的灵魂一个交代。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人相当在意的隐患。
“祂”能够掌握自己所创造的每一道异咒,并通过启示告知他人,自己已经因此在亨特身上吃过了一次大亏!
“还有时间,先把住麦西坎和地表间的关口,阻止进一步的牺牲。再想想其他能让‘高尔’开口的办法,但不要反过来向他透露过多信息。”
显然,“高尔”们之间的感知互通,这几个人被抓,其他“高尔”必然会立刻采取相应行动。
刚放下听筒不久,电话铃声就再度响了起来。
“奎尔丁,什么事?”
“公司门口,有个大人物指名要见您,确切来说,她要见的是麦金托什先生和夏洛克.波洛先生。”
“她?”
“是的,先生。是阿加瑟.奎斯女士。”
............
玫珑三街23号,日蚀综合公司门口。
一辆酒红色轿车安静地停在十二级大理石台阶下方。阿加瑟女士将黑檀木长烟嘴叼入血色丰唇,金棕发丝交映着都市的青蓝光辉。
当她看清出门迎接自己的身影时,眉毛微微上挑。
“又见面了,阿加莎,我亲爱的女儿!”
女巫凯夏披着一头亚麻色长卷发,皮肤苍白而通透,正是数十年前卡内基公主原原本本的模样!
“我要找的不是你。”阿加瑟女士抿起嘴唇,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不少的母亲。
“但我不免有些想念你了。进来坐坐吧,我可以泡点菊花茶,你小时候的最爱。”
大厅内三两成对的下城区侦探们同时看向款款步上楼梯的阿加瑟女士,又同时挪开目光,咽了口唾沫。凯夏将女儿引入会议厅,身高两米多的金正襟危坐,把守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颇有压迫感。
“很可惜,阿加瑟,夏洛克.波洛今天并没有露面。”
阿加瑟女士看向房间尽头,对上了上位者饶有兴致的目光,眉头微微一紧。
“不过,你可以和我聊聊。”
“这算是在向我展示权威?”
阿加瑟女士显然没有像普通人般被上位者的气势直接震慑,她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在了放有茶杯的座位上。
“我曾一度为此感到苦恼。”
“绯红”轻松地支着腮帮。
“哪怕你已经在建筑外围隐藏了八名全副武装的黑市打手,还有两把狙击枪正透过我身后的窗户,从对街的百货大楼瞄准我的后脑勺,我依旧没法让气氛变得更加严肃。”
“哦,这只是个比喻。”
他在阿加瑟女士搁在桌布上的右手微微攥起时补充。
“我还没天真到相信子弹能杀死你,绯红。”
阿加瑟女士把双手收回了桌下,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响。
“作为一个时日无几的女人,我也没有这么做的闲心。放心,最终干掉你的不会是我。”
“你需要续命的力量。”上位者一语中的。
“为此,你派遣麾下的帮派出手抢过一次‘酒神’的遗产,却以失败告终。现在,它已经不复存在了。”
“来点烤香蕉脆片吗,亲爱的?”
凯夏将一盘焦黄色的香蕉片放在了长桌中央。
“这是老哈桑从摩斯港捎来的土产。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尽一位母亲的职责了。”
“说得不错。”阿加瑟女士嘴角上扬,平静地应对着这有些紧张,却又有几分家庭聚会意味的气氛。
“你大可以去贷款买命。”上位者换了只托腮的手。
“那根本算不上活着。”阿加瑟女士不屑道:
“据我所知,有几百名患癌的上流人士正用那份不死契约吊着命,等待莎诺菲公司研发出标靶药物。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他们只是在为一丝盼头活着。”
“然而,我的毛病无药可医,我连那丝盼头都没有。”
下一刻,她解开了外衣上仅有的一颗扣子,黑丝绒风衣下一丝不挂,没有任何让人惊奇的部位,仅有一片略显干枯的雪白!
下一瞬间,那片雪白之上,绽放开了层层叠叠,玫瑰般的鲜红裂纹!
“我依靠这件遗产逃出生天,活到现在,但它已经蛀空了我的大部分内脏。显然,它并不打算让我继续活下去。”
“绯红”平静地注视着那朵绽放于胴体中央,镶嵌层叠牙齿的“玫瑰”,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他说。
“你还有什么想说?”
阿加瑟女士扣好风衣,拿起一片烤香蕉送进嘴里。
“我有一笔账要和‘中指’先生算清楚。两天前,你在摩根巷杀了两百人,掠走了将近二十万烈洋的财物。”
“这是他们自找的。”金的眼神像猛禽般锐利。
“这让黑市的信用面临危机。”
阿加瑟女士平静地说,仿佛因此吃亏的不是自己。
“长久以来,这对你们,对麦西坎都没有好处。”
“事关重大,帮派内部没人敢出头,所以你不得不亲自出面,我猜得没错吧?”
“绯红”用空出的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对于那两百名死者,我无能为力,但我愿意代为偿还被掳走的财产,并致以诚挚的歉意,只要我得到相应的酬劳。”
“这正是我还需要找夏洛克.波洛先生的目的。”阿加瑟女士回应。
“请转告他两件事,第一,当你归还应当归还的东西,波洛先生将知道他最想知道的一个秘密。”
“第二,有人要杀他。”
“能否告知是谁?”
“我言尽于此。”
阿加瑟女士吞下嚼碎的烤香蕉,吸了一口长烟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瑞文先生......她,她到底想说什么?”
金在木门关上后收回了带刺的目光,疑惑地看向上位者。显然,他并没有听懂任何一方的潜台词。
“不用担心。”
上位者拿过装满烤香蕉的盘子,拿起一片吃了起来。
“尽管没有把话说明白,但阿加瑟女士已经在话语中暗示过几次自己的意向。她抢夺‘酒神’遗产纯粹是为了自己,而现在,我们和她之间唯一的矛盾已经不存在了。”
“那,为什么她要求我归还财物?”
“归还财物只是个幌子。”
“绯红”指向自己的胸脯。
“她想和我们做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就是她本人最想要的东西,而那东西,目前只有我能给她。”
“续命......为什么她会知道您有这种能力?”
“因为这是我告诉她的。”
凯夏抚了抚亚麻色发丝,一双眼睛妩媚而灵动地注视着“绯红”,就快要贴上他的鼻尖。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女巫一家还会再度与你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你会再杀我们一次吗?”
“把那些东西还回去吧。”上位者无视了对方的提问。
“在里面夹一张字条,写上这句话:‘收到报酬后,我会亲自造访你的房间。’”
说完,他低下头,径直消失在了座位之上,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面,仅余下一脸错愕的金,怔怔地看着一张空椅子,回味着对方最后一句话中的深意。
翌日6点,一封来自阿加瑟女士的传真从阿尔伯克16号的传真机内吐了出来。
铅版纸上,同样只印着一句话。
“舞者,被‘澄白歌喉’操控。”
............
2月12日,周一。
“银手”维克多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不时瞄向手表和挂钟。
过了一会,他又不放心地去看看婴儿床内的小芭莎,打开床架,仔细查看自己藏在床铺内部的小提琴包。
“......”
沉默片刻,他突然拉开小提琴包的拉链,将藏在内部的枪身和枪托迅速组装起来。
片刻之间,一把上好弹的小型冲锋枪被他稳稳地架在了手中!
它在行内人口中,正被称作“许卡格小提琴”。
“见鬼!冷静,你太紧张了!”
维克多的指节在微微颤抖,握枪的手感稍有些陌生,枪把比他想象中重了许多。他长叹一口气,把枪身重新拆分,塞入小提琴包里。
还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过后,成败将定!
绿皮火车轻快地掠过乐园湖畔,穿过一片片茂密的核桃林和草莓田,朝着西方飞驰而去。
“‘金鬃’共带了十二名士兵,一位秘书,除了后者和他一同坐在头等舱,其他都分布在四号和五号车厢。倘若在车站发起突袭,我们能在短期内取得压倒性优势。”
“不。”维克多在半天前否定了这个提议。
“‘白鹿’巴格尼手下的士兵会在车站附近的马天尼街区迎接帮派副手,车站过于空旷,一旦拖到双方会和,我们的优势维持不了多久。”
“因此,我们最好将火拼区域拉向街区内部,以拖延双方会合为目标,等待‘主力’出现。”
此时此刻,“银手”正在等待。对他的监视还未完全解除,他知道自家附近有四名持枪士兵正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两名在附近的小公园里,一名在对面的三层小平房屋顶,一名在对街咖啡厅的紫色遮光伞下,在折叠椅上按着自己的膝盖。
他在等待的,是红雀的狙击枪发出轰鸣的那一瞬间。
......
寂静让他的血液几近凝固。他生怕第一颗子弹击中的目标在自己的预期之外,会是红雀,会是自己,甚至更糟!
寂静,寂静,寂静......
......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青色天幕!
“银手”一个激灵,翻身抓起小提琴包,一手抱起女儿芭莎,朝着女主人卧室的窗户跑去,开窗一翻,身体落在了茂密的灌木丛内,看见了远处紫色遮光伞上绽放的一朵血花。
红雀的子弹为他在监视网上撕开了一道逃离的口子!
维克多迅速奔向对街,将芭莎交给了早有准备的肉铺老板亨利先生,反手掏枪,朝小公园奔去,人尚未至,枪口便已发出轰鸣!
哒哒哒哒哒!!!
草丛内翻滚的人影昭示着行动的初步成功,不一会儿,鲜血就渗入了泥土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维克多想到了自己要为杀人付出的代价。
他要赔偿多少钱,才能赎清自己即将夺去的那些人命,自己把自己从监狱里捞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他必须赢,就算苟且偷生也没用,他必须拿下整个许卡格的帮派财产,只有赢了才能活下去!
砰!
一颗子弹打中了草丛旁的小木栅栏,那是躲在平方三楼的最后一人。银手抬起冲锋枪,却不得不在下一秒以草丛为掩体,避开居高临下的又一次射击。
那名士兵再度举起步枪,额上却出现了一个醒目的小红点,像只淘气的红色小鸟般晃来晃去。
砰!
伴随着狙击枪的又一声轰鸣,最后一名士兵死在了红雀的枪口之下!
“上车!”
一辆运送葡萄酒的小货车在危机解除后停在了他面前,开车的是街口酒吧的老板。
几辆大小轿车停在街口,随时准备出发。他们是突入马天尼街区的第二部队,第一部队已经早早埋伏在了苦艾酒街和干味美思街的楼房与巷道间。
“还剩多久?”
“十五分钟。”红雀从车窗翻了进来,看了看手表。
“第一部队会在我们抵达前五分钟开始行动,咱们视情况补上去。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你,老大,你的枪法已经快回退到幼儿园水平了。”
“你少说一句是会死吗?”维克多瞄向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眼神骤然一滞。
“卧倒!!”
砰!砰!
伴随着他的呼喊,司机的脑袋在二人眼前炸成血瓢!玻璃碎屑在空中舞蹈,宛若一片红色星辰。
下一瞬间,失控的货车发出悲鸣,油箱在路上拖出一道火尾,直直撞上了琴酒街南的路牌,油箱轰地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