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上移。
春日的阳光照耀在宏伟的宫殿之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熔金色的金衣。
然而,这一切却丝毫无法影响此时早已封闭的乾清殿。
宫灯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耀着吴信前进的路。
华贵的朱梁画栋,玉阶金柱彷佛也因为现在幽暗的场景而变得冰冷扭曲。
那一双双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吴信,并随着他的前进而紧紧跟随着,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吴信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中警铃大作。
它无时无刻的不再向自己传达着危险的气息,但心中的冷意并未使得吴信停下脚步。
他依旧眼无惧色,带着轻松的笑意直视着那高台上看不清的身影,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而就在他走到大殿中央的那一刻,一声冷笑声,伴随着嘲讽的语气终於从那高台之上再次响起。
“满嘴谎言之徒。”
“朕看你陈社稷之计是假,求苟活才是真。”
高台帷幕後,苏武看着吴信脸上那大大的红印子,手上青筋暴起,但还是维持着语气中的平稳。
随着苏武话音落下,大殿两侧的甲士们也开始了行动。
他们踏步而出,把吴信团团围住,手也放在了利刃上,令人窒息的恐怖从他们身上涌现。
致命的威胁,从四面八方传达到吴信身上,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各处都在隐隐作痛,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格杀当场,血溅大殿。
吴信的手下意识想去摸腰间的佩剑,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没带,也不可能带的进来。
而且,这也是示弱的表现。
他明白苏武在用主动权,对自己造成压迫,小心眼的恐吓自己。
“世人皆谶语,言辞皆不详。”
“陛下凭什麽如此笃定,亦或䭾凭藉他人三言两语便认定我是那满口谎言丶为求苟活之辈?”
吴信双目微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虽然被包围,但面色依然沉稳。
苏武瞧着吴信的样子,心中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毕竟暗卫早就把此前吴信前往洛阳时的种种忧虑的表现暗中报告给了他。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但吴信心里到底什麽想法,他也完全是一清二楚。
不过…
即便心中不屑,但苏武还是提起朱笔在案桌的锦布上写下了一行字。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
——心上。
“弑恩师,为不孝。”
“食周禄而篡位,为不忠。”
“受尽君恩而负,为不义。”
苏武放下朱笔,语气冷淡。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却说着非为苟活,而是为陈社稷之计而来…”
“呵…吴信丶吴信。”
“名副其实,也是不负你的名字。”
老登你还人身攻击是吧?
闻言,吴信心中微动,升起一丝恼火。
毕竟这关他屁事。
而且他感觉自己也是倒霉,模拟中的“自己”享受了,坏处全给他承担了。
他现在可是什麽都没做。
至於模拟给他的好处,自然是被他忽略了。
因为有这些好处,他觉得全靠自己小头控制大头。
【奥迪双钻,驰名双标。】
不过尽管吴信心中有些恼火,但还是不动声色,憋屈的忍了下来。
毕竟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啊。
早晚有一天你女儿我站起来蹬。
你别跟我嘻嘻哈哈的。
念及此处,吴信眼神微凝,露出笑意道:“那如果陛下是这麽认定的话…”
“那麽我吴信也有一言,希望陛下听听。”
吴信撞着甲士,再次踏前一步。
甲士因没有苏武的示意,反而选择退後了一步。
看的清局势,倒也不像绾儿和芷诺说的那麽莽夫。
看着吴信的动作,苏武不语,默许了吴信的发言。
“陛下以未发生之事,而断定我吴信是那般人。”
“那可想过我也曾御前佩刀握利刃,意气投军守国门?”
“可想过我也曾有过鸿图之志,预扶社稷定乾坤?”
吴信说着,愈发冷静,脑中为自己辩解的言辞也越发清晰。
“陛下说我不孝,可战场之上不是你活就是我亡,关乎数万将士,我怎能留手?”
“陛下说我不忠,可我吴信乃孤臣,屡次猜疑,也怕尸骨无存。”
“陛下说我不义,可陛下乃天子,怎麽会不知道那个位子上的凶险?”
“您亲近秦王殿下,而疏远婉清,不过也是为了大周的稳定吗?”
“你了解婉清的性子,明白婉清上位,秦王必定不好过。”
“但秦王上位,那麽婉清肯定没事,这也是您的苦衷不是吗?”
“那陛下将心比心,怎麽会不知我吴信心中之苦?”
好小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但也称的上三分真,七分假。
苏武不由自主的赞叹一声,由衷的佩服吴信的脸皮。
他自然明白吴信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有一个前提就是…
他真的是这麽想的,而不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但你要说吴信是那麽光正伟的人。
苏武肯定不信。
先别说他语言中的漏洞。
光是进入殿内,就不向他行礼这一点。
苏武就对他判了死刑。
你觉得心里稍微对皇权有一丝敬畏的人,会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做不到吗?
因此,苏武直接把吴信的话全当放屁,心中也开始泛起杀意。
什麽欲扶社稷定乾坤?
扶你的社稷,定你的乾坤吧?
可瞧着吴信脸上那大大的巴掌印。
在回想着自己二女儿的性子。
苏武又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直接把吴信当场砍杀的欲望,提笔又写上了几行字。
巧舌如簧,虚伪不诚,但又心思缜密。
言辞之间,有所条理。
年岁不大,估为经验不足。
——可堪大事。
写到这,苏武笔尖顿了顿,在早就写好的吴信与苏绾名字之间转了转。
脸色阴晴不定。
毕竟自从得知那些事之後,再加上吴信对苏婉清的感情,他其实是有意扶持吴信为外戚,用以制衡世家。
吴信对世家没什麽好说的,头铁,完全不用担心跟其他臣子一样,被利益拉拢。
立场非常坚定。
能杀绝不多言。
甚至他能力假设是真的话,他也不介意掀开一场血雨腥风,对世家下手。
扫清大周之弊,重振大周。
因为他信天命,信鬼神,但更信自己。
不管以後怎麽风光,但现在吴信终究只是个小狼崽子。
在他看来,其实并不能掀起什麽大风大浪。
至於自己被软禁,也无非是对自己大女儿没防备,有心之下,不可能在成的。
而且他缺陷也异常明显,欲望太好懂,只是一把趁手的刀。
但这刀…
以大女儿那性子,是真握不住。
怕不是人都给骗乾净。
他自己活着就算了,他百年之後…
家里全是内鬼。
想到这,一股悲痛和难以抑制住的杀意就从苏武心中升起。
就连大殿中央静静等待他答覆的吴信,即便长的不丑,可在他眼里现在却变得异常面目可憎。
杀——?
不杀——?
苏武犹豫之间,还没说话,便听见吴信再次开口。
他没听清他说了什麽。
只听见了两字。
“岳父…”
随即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忍受不住。
“砰—”
苏武满脸怒意,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重重的拍着面前的案桌:
“给朕闭上你的狗嘴,这不是你配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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