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有这力气，咋都饿不死！”
“下回有啥活喊你。”
张大忠真的是服气，两百斤的担子，软的沙子上，挑着能跑起来，这身力气不多见，掏出三块钱，递给李海龙，转身上了拖拉车，招了下手，松了刹车开走。
李海龙看着张大忠走远，转身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四个大网袋一个套着一个装一起，其中一个装着的是一开始摸到的那些小个头的辣螺和二十来个个头最大的，这是刚才卖螺的时候特意挑出来，孙小芳喜欢吃。
李海龙扁担挑着网袋，拎起汽灯，刚想转身往家里走，看到两三百米外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大渔船，脸色不由得一下崩紧。
为了多赚钱，半个月前，自己和这船的东家赵华谈好上去干活跑远洋，每一趟少说半年多则一年。
重生这一回，没改变主意的话，十天后上船出海。
李海龙盯着大渔船，用力咬着牙，前尘往事一下全涌上心头，天人交战，不知道多久，直到拿定了主意才慢慢放松下来，转身大步往家里走，刚到家门口，大黑狗挤开院子门，冲了出来。
李海龙拍了一下大黑狗的脑门，大步走进院子。
“回来了！”
孙小芳走出厨房，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接李海龙肩膀上挑着的扁担。
“这么点东西，哪用得着接手。”
李海龙摇了摇头，走到墙角边，放下肩膀上的东西，想起孙小芳昨天晚上闻着汽灯的煤油不舒服，没拿回堂屋，放到柴房里。
李海龙洗了一下手脚，掏出口袋里的钱递给孙小芳，说了一下昨天晚上摸了不少螺，卖了五十二块七毛，帮张大忠装货，赚了三块工钱，一共五十三块七毛。
“潜水了？”
孙小芳接了钱，但心中一紧。
村子西边的礁石，有的是人摸螺，昨天晚上是好潮水，人更多，浅水的地方出的那些螺，分到每个人头上，十来斤算是多的了，这铁定是潜了水摸螺才能卖这么多钱。
“又伤着了？”
孙小芳低头看了一下，李海龙穿长裤，平时都是卷起来，现在放下盖着，这不对劲。
“嗯。”
“去得晚了。”
“水浅的地方没啥了。”
“水深的地方个头大。”
“咱打小就在这地方打滚着大的。”
“闭着眼都没事。”
“前半夜没啥风浪才干这事，等着后半夜起了风浪，有一趟刚潜下去，浪头打过来，没注意，擦一下脚，就不干了。”
“我心中有数的呢！”
李海龙点了点头，这事情瞒不住，直接说了出来。
孙小芳眼一红，好一会没说话，转身走进厨房。
李海龙轻轻叹了一口气。
谁想大晚上的上礁石摸螺？
谁不知道潜水危险？
真的没别的办法。
没船，想要赚钱，只能在这些地方折腾。
李海龙没进厨房，转身去洗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拿了一个铁盆，洗干净带回来的辣螺，这才走进厨房。
“火大点。”
“煮了吃中饭。”
李海龙洗干净大铁锅。
孙小芳没吭场，抓了把稻草，挽了个草把，点着轻轻吹了两口气，火一下烧着，塞进灶里，往上架了劈好的小块木头，一会功夫，大火猛烧了起来。
李海龙看到铁锅干透，一点水汽没有，放了点油，青烟冒起来，铁盆子里的辣螺倒下去，立马拿盖子盖上，油夹着没有沥干水，锅里炸开，弹在盖子上，滋滋啪啪响起一片。
“和你说个事。”
李海龙拉了凳子，坐在孙小芳身边，拿棍子轻轻地挑了一下灶里的柴，火一下大了起来，辣螺可以煮，放水一起煮开，牙签挑出来沾点酱油什么的吃，自己现在做的是油闷，更好吃。
“这几天一直琢磨着跑远洋的事。”
“村子里咱们是外来户。爹妈走得早。没个亲戚。”
“这一走，只剩下你一个，不放心。”
“我琢磨着不去了。”
李海龙没兜圈子直接开口说事。
“留村子里，赚钱难。”
孙小芳愣了一下，盯着灶里的火看了好一会才开口。
“一家人在一起，有啥吃啥。”
“再说了，这么些年都熬过来，咱们现在都长大，还能比小的时候差了？”
李海龙拉了孙小芳手捂在自己手里。
不出远洋，不是怕苦，留村子里更不容易，赚钱难过登天，得吃更多的苦。
更加不是怕死。
知道会发生啥事情，真的再遇大台风，死活不上甲板不就得了？要不干脆不跑那趟船。
只是自己这一走，只剩孙小芳呆村子里，百般事情都得自己来，更不用说，男人不在家，遇上点啥都得受欺负受委屈。
重生前的那一世，孙小芳从来没说过这些事，自己每一趟跑远洋回来，都是笑脸相迎，直到三个孩子长大而且是大儿子娶妻的那天晚上才对着自己嚎啕大哭一场，说是这些年每天夜里都怕，柴刀搁床边上从不离身。
跑远洋是能多赚钱，但前一世已经这么干过，重生这一回，得换个活法，家里守着婆娘，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担惊受怕。
“嗯！”
“一家人在一起。”
“我觉得这样挺好。”
“干嘛呢！”
孙小芳抽了一下手，李海龙没放，脸一下红了起来。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下午我去找赵华，回了这个活。”
李海龙笑了一下，别看着两个人打小一起长大，现在都已经结婚，但脸皮还是薄得很。
“哟！”
“螺好了！”
李海龙闻到一股焦味，想起灶上锅里煮着辣螺，赶紧松开捂着孙小芳的手，站起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水刚好收干，只是最边上有几粒有点焦。
孙小芳看了眼锅里冲出来水汽，鼻子里冲进一股微辣的味，脸色猛地一变，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手用力地捂住自己口和鼻子。
李海龙拿了碟子，锅铲铲了起来，装得满满的，顾不上烫，拿起最大个头的一只，捏着肉扯了出来，热气腾腾。
“来！”
“尝尝！”
李海龙转手递到孙小芳嘴边。
孙小芳脸一白，站起来转身冲出厨房。
李海龙吓了一跳，追着冲出去，看到孙小芳蹲院子墙角一下接一下呕个不停。
“乍了？”
“这是咋了？”
李海龙不知道发生什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孙小芳呕了十来分钟，才停下来。
“啥咋了？”
“自己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你要当爹了！”
孙小芳看一下满头大汗李海龙，笑了起来。
当爹？
我要当爹了？
李海龙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