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已到达蒲津桥对面,正在等我们行动。」
「李将军,叛军凶猛,在天亮之前,他们的援军一定会赶到。你率领一万士卒从南面进攻蒲津渡口,我率领剩馀士卒正攻北面丶东面,伺机夺取蒲津大桥。」
哥舒翰听到燕军号角声后,向大将李承光下达军令。
他准备兵分两路行事。
「遵命!」
李承光领命道。
「潼关之败,数万儿郎战死,数万儿郎奔逃,以至于我们有家不能归。今日是我们一雪前耻的机会。你们告诉将士们,每斩杀一个叛军,都奖赏一匹绢,还会得到秦王提拔的赏识,望将士们奋力杀敌,迅速击溃蒲津渡口的叛军。」
哥舒翰又向麾下一众将领说道,进行最后的动员。
守潼关,必守风陵渡和蒲津渡。
哥舒翰在进行「潼关保卫战」的时候,就在这两个渡口布置重兵,如同堡垒。
今时非比往日。
燕军未能肃清唐军在河东的残部,特别是距离蒲津桥近在咫尺的蒲州城未拿下,就注定他们有失去蒲津桥的风险。
「愿死命一拼!」
众将齐喝一声,咬紧牙关。
在哥舒翰的指挥下,迅速分散开。
哥舒翰虽年老体病,不能如壮年时一样跃马扬枪,但他统帅的本领还在。
他让自己的儿子哥舒晃和哥舒曜各统领一支队伍,分别按照计划进攻北面丶东面。
让他的奴仆左车率领三百最精锐的铁甲步兵,伺机寻找缺口突袭蒲津大桥。
只要占领蒲津大桥,援军就能源源不断地进入河东。
「杀啊……」
伴随着滚滚黄河上,喊杀声直冲夜空。
唐军占据人数优势,以包围的形式进攻,以方便各军战斗。
「敌军很可能里应外合,派遣五百士卒守卫蒲津桥。其馀士卒围绕蒲津渡战斗,以防御为主。」
「本将已经向潼关求援,蒲津渡距离潼关只有五十里,援军在天亮之前必然赶到,儿郎们,用唐狗的头颅换取军功,成为大燕的王侯将相,即在今日!」
安神威知道哥舒翰不会无缘无故用残兵败将进攻蒲津渡口。
这里无险可守,即便暂时拿下蒲津渡,当风陵渡和潼关的援军到达后,也可以轻易夺回来。
惟一的解释就是哥舒翰与关中唐军里应外合,准备夺取蒲津渡口。
一旦让唐军拿下蒲津渡,唐军席卷河东后,风陵渡也必然失去,潼关将没有侧翼。
安神威作为安禄山最爱的义子之一,他一心帮助自己的「父皇」谋大事,绝不允许辛辛苦苦建立的大燕受损。
燕军摆出四个阵型。
除了守卫蒲津桥的士卒,其馀分别在北丶南丶东布防,等待援军。
燕军长枪向外,配以强弩丶弓箭。
很快,最北侧的唐军距离燕军只有百步远,铁甲碰撞声,直摧人心。
月黑风高夜。
就在燕军准备全力以赴对抗唐军的时候,黄河对岸如火海一样映照半边天。
仔细看去,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如繁星点点,绵延十数里。
战马的嘶鸣声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这些火把如龙,连接黄河波涛,正迅速向蒲津桥和蒲津渡口靠近。
本来就有一定压力的燕军士卒,看到那交织的火网心惊肉跳。
「不要慌,守住蒲津大桥,纵然唐军铁骑十万,亦无法通过!」
感受到士卒的情绪,在前军指挥的安神威大喊一声。
话虽如此,但燕军仓促应战,许多地方无法布防。
唐军鼓足勇气,从数十步外冲杀向敌军。
前排是重甲步兵,顶着大盾,呈攻阵之势。
「咻咻咻……」
燕军引矢上膛,强弩一齐发射。
「铛铛!」
弩矢基本都被唐军前方的盾牌挡住。
冲阵的唐军多是朔方丶河东的边军,在潼关之战时,有一部分边军及时南下,参加潼关之战。
骁勇善战的边军在燕军面前一败涂地,正憋着复仇之气。
而天策上将的军队到来,让他们誓要发挥出血性。
唐军顶着箭矢丶弩矢,迅速靠近。
燕军见无法摧毁唐军,将大盾长枪挺立,组成一道铁墙。
「杀!」
一名唐军队头举大枪直攻敌阵。
但他的铁枪攻在对方的铁甲上,不得不重新抽回铁枪。
而他的身躯,也被燕军的长矛命中,不得不退后一步。
他们都在找彼此的破绽,挑破敌人的盔甲,试图攻破一个缺口。
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攻敌人的薄弱处,如面部丶脖颈等处。
一时间,金铁之音不绝于耳。
相碰撞下,也总有人喋血倒地。
唐军胜在出其不意,人多势众,且有天策上将的援军。
天策上将李瑄,也曾是河东丶陇右军的主帅,人人都知道天将军的神勇盖世。
这是唐军的信心来源。
哪怕与燕军对攻不占优势,依旧前赴后继。
死亡,没有让后方的唐军恐惧。
在这种气势下,燕军逐渐露出破绽,多处盾墙被推倒,士卒倒在血泊中。
有的地方唐军踩着燕军的尸体向前十馀步,安神威不断地调遣预备队抵抗。
大战两个刻钟后,唐军大将李承光率领一万唐军已经迂回到燕军南面,靠近蒲津渡口的地方。
虽然李承光率领的唐军都只郡兵丶乡勇,没有多少套铁甲。
但李承光主在牵制敌军,不一定非要攻破燕军的阵型。
现如今只要打破一处缺口,就是燕军败北之时。
「北面和西面兵精,主守北和西!」
又战斗一刻,从传令兵得来的信息中,安神威看到北面的哥舒曜和西面的哥舒晃才是精锐。
燕军战力虽不俗,但面对同样是边军,且人数更多的河陇军,没有任何优势。
再加上燕军恐河对岸的火把,本就是心虚的一方,此消彼长下,很快就陷入劣势。
奇兵被安神威一再抽调,却没有止住颓势。
安神威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眼看已经没有奇兵抽调,总不能将守卫蒲津桥的士卒调走吧?
安神威没看到的是,唐军携带数百羊皮筏而来。
这些羊皮筏是从黄河西岸牧民手中徵用。
「战斗已焦灼,准备渡河!」
河对岸的封常清一声令下,他们要进行渡河。
今夜无风,蒲津渡水流不急,羊皮筏即可争渡。
每个羊皮筏能坐五名士兵,其中一名为艄手,两名神臂弩手,一名盾兵,一名长枪兵。
如果岸上有敌人阻止,先用神臂弩射击,靠近岸边的时候,神臂弩手和艄手也会携带长矛参战。
「哗啦啦……」
一艘艘羊皮筏下水,艄手抵抗水流,努力地向对岸划。
与此同时,数十名神臂弩手在来瑱的带领下踏上铁桥,踩在铁锁上的木板上。
来瑱是军中使用神臂弩的好手,他主以佯攻。
整个蒲津桥约一百二十丈长。
神臂弩在四十丈外,就能击穿铁甲。
「强弩准备!」
燕军将领看到唐军上蒲津桥,以为唐军要强攻蒲津桥,心中一紧。
弩手们将擘张弩举起,站在桥头,第一轮给予唐军重击。
他们知道唐军一定穿铁甲,选择在二十丈内射击。
在这个距离,擘张弩能射穿铁甲。
但他们没想到唐军在四十步外停下,立于蒲津桥中央。
「射击!」
来瑱一声令下,强弩雷发。
「咻咻咻……」
滔滔河水上,弩矢划破黑夜,惊射桥头。
「噗嗤……噗嗤……」
燕军弩手正纳闷的时候,一支支弩矢命中他们的盔甲,射入他们的血肉中。
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弩入肉,不死也要重伤,凄厉的惨叫声,让蒲津桥的燕军守军毛骨悚然。
「不好,唐狗的强弩可百步穿杨。」
「弩手速退,盾枪兵顶上。」
燕军将领惶恐命令。
没道理啊!
能在百步外射穿盔甲的,只有床弩,而唐军拿的明显是单兵弩,这闻所未闻。
他立刻将消息禀告给安神威,恐有变数发生。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燕军害怕,弩手散去,长矛兵顶上。
在桥前的盾牌不是普通的圆盾,而是大盾,来瑱知道即便再靠近二十步,也无法破盾,遂令弩手在原地随意射击,给叛军制造压力。
他们主要的进攻手是渡河的士卒。
羊皮筏上的唐军没有举火把,等他们开始渡河的时候,燕军才发现对岸满河的羊皮筏。
他们急忙将此消息禀告给安神威。
「不能让唐军上岸,否则腹背受敌。」
「调一千士卒到河边将唐狗赶到黄河喂鱼。」
安神威向副将荣先钦下命令道。
「回将军,已无奇兵,徒之奈何?」
荣先钦一脸难色。
唐军有备而来,他们仓促应战,能如此已是极限。
在唐军四面八方迅猛的攻势下,能调的兵都调到前线,奋力与唐军厮杀。
「东面丶北面丶南面,各抽调三百人,这是军令,让士卒坚持住,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安神威厉声说道。
唐军渡河的羊皮筏可直接到达他们的内部,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他也知道人手不足,但他只有削弱前线的防守能力,别无选择。
崔乾佑和他都没想到哥舒翰这个老狗恢复这麽快,残兵败将跟打鸡血一样。
「遵命!」
荣先钦不得已下令抽调防线上的士卒。
这使得燕军压力再增加,面对唐军的进攻,不断后退。
被抽调的士卒来不及组织阵型,迅速来到岸边。
荣先钦以为只要先站好位置,就能轻易阻碍唐军上岸。
唐军往往十几艘羊皮筏并进。
最近的唐军距离岸边只有三十步的时候,看到数十名叛军过来「迎接」他们。
神臂弩手已经引矢等待多时。
「噗嗤,噗嗤!」
燕军至岸边,立足未稳,就被一轮神臂弩齐射。
相距只有二十多步,唐军的神臂弩手又是精挑细选,十几名燕军当场饮恨。
神臂弩手从背后抽出弩矢,用脚引弩上弦。
意识到不对劲的燕军立刻逃跑,但还是有人背后中箭倒地。
不仅仅是这里,这样的场景在黄河岸边不断上演。
仓促之下,燕军没有料到羊皮筏上的唐军是弩手主力,顷刻之间,黄河沿岸倒下二百馀具尸体,血水流入黄河,其他燕军惊吓,不敢靠近。
即使现在拿大盾丶强弩来防御,也来不及了。
再说,现在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大盾和强弩。
第一艘羊皮筏靠近岸边,当无法再前划的时候,唐军趟着水到达岸上。
他们将盾牌挡在前方,没有贸然前进。
等聚集百人以后,他们才会冲击敌阵。
唐军强渡蒲津渡,意味着号称「蒲关」的蒲津桥成为摆设。
这离不开哥舒翰牵制燕军大部分兵马。
「蒲津将失,危害潼关,我是罪人。」
「噗……」
安神威见越来越多的唐军上岸,知大势已去,气急攻心下,一口老血喷出。
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明白不可能再坚守。
「将军,非您之过,留有用之躯,继续为国效力。」
荣先钦焦急,想让安神威撤退。
「哪里能逃呢?死战到底吧!」
安神威摇了摇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黄河又被唐军占据,他已无路可逃。
现此情形,唯有向义父捐躯。善待他的家人。
说完,安神威取出长枪,带着亲卫迎向黄河边的唐军。
荣先钦不想像安神威那样赴死,他以指挥南面为由,向南面而去。
「杀!」
趁此时机,哥舒翰的家奴左车持长枪攻破燕军的守卫。
他率领铁甲士卒横冲直撞,向蒲津桥冲去。
燕军士卒听闻背后的战火,已无战心。
被冲破一次后,难以组织有效防御,四向溃散。
蒲津桥上的燕军,在神臂弩的威胁下,只能龟守。
但他们架不住前线的溃败,现在瑟瑟发抖。
左车率铁甲冲击过来,长枪如龙,连突连刺,杀死几名燕军士卒后,唐军铁甲大呼而上,燕军不断倒下,毫无反抗之力。
守卫桥梁的士卒就是这样,最怕敌军突自己屁股。
「传令骑兵上桥!」
来瑱率领神臂弩手过蒲津桥后,向亲卫吩咐道。
等唐军铁骑渡过黄河,燕军连逃跑的机会也不复存在。
黄河岸边,安神威率领亲卫进行殊死一搏。
他的亲卫是数十名胡人,都敢死敢拼。
他又强行收拢上百燕军,随他一起冲锋。
唐军强弩暂空之时,他们冲到过河的唐军面前。
安神威不愧是安禄山看上的义子,即便气得吐口血,元气大伤,也依旧骁勇绝伦。
不断攻来的唐军,被他接连挑死。
他大枪绝世,横扫千军,无一合之敌。
哪怕他的亲卫全部被拖住,数十名唐军都难以进身。
唐军来自西域的士卒也非常凶狠,安神威携亲卫而来,一看就是叛军主将。
斩将在唐军中是非常高的功勋,在李瑄的治下,斩将最起码能获得勇士勋章。
即便一名普通士卒,也可因此成为郎将。
哪怕是数十人一起斩将,人人都有十匹以上的绢赏赐。
安神威的亲卫先被隔开,十几名唐军士卒前后左右夹击安神威。
长枪虽接二连三被挑开,唐军士卒也不断倒下,但兵员不断被补充,越来越多。
「咔嚓……」
一名士卒拼死将安神威兜鍪挑掉。
「唐狗去死!」
安神威反手将此士兵挑死。
他披头散发,一脸络腮胡,绿眼圆瞪。
那眼神仿佛择人而噬一样,彪悍无比。
但唐军士卒也不虚他,在队头的带领下步步紧逼,把他看做一头待宰的羔羊,长枪齐出,直击其脖颈丶面部。
失去兜鍪和脖护,安神威挑枪防守,再无攻击的机会。
他不断旋转抡枪,有几根长枪被折断,即便有士兵没有断枪,手也被震得生疼。
「嘭!」
一名唐军眼睛一转,用长枪直接扫安神威的小腿。
「啊……」
安神威吃痛,他腿一软,身体往下倾,以至于他挥枪速度变慢,面前失守。
「噗嗤!」
副队头找准机会,将手中长枪刺入安神威眼睛中。
大半个枪刃没入,血液狂飙,安神威瞬间疼死。
安神威死后,剩下的亲卫,连连被斩。
唐军已经不必乘竹筏,骑兵源源不断地过蒲津大桥。
抵挡的燕军不断被突破。
荣先钦怕死,于南面带领一部燕军,向唐军缴械投降。
负隅顽抗,皆被杀戮。
但燕军恶贯满盈,深知自己是叛军,怕被抓到处死,拼命逃窜。
在这个时候,所谓的精锐,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乡勇,也能轻易追杀逃跑的燕军。
于丑时七刻,兵器之音停止,唐军完全占领蒲津大桥和蒲津渡口。
车神塞到达河东后,令骑兵列阵,不得散乱。
「又得见车将军了。」
哥舒翰对车神塞一拜。
作为一直跟随着李瑄的猛将,在李瑄拜秦王后,其地位不言而喻。
这是李瑄从无到有,一手培养的明将,深知韬略。
现车神塞的官职是安西节度副大使,实际上和安西节度使没区别。
「哥舒将军保重身体,秦王一定还会重用你。」
哥舒翰的情况车神塞也知道。
潼关之败,是哥舒翰一生难以洗刷的耻辱。
却成就秦王的大事。
如果没有潼关的失败,李隆基一定不会逃出长安。
那样李帅唯有进攻长安!
如此和马嵬驿之变意义完全不同。
他能理解哥舒翰的心情。
「残躯不敢见秦王之面。如果能平定叛乱,只求告老养病。」
哥舒翰叹息回答道。
有中风之痛折磨,随时会复发。他已不求上进。
只希望将来自己的儿子哥舒曜和哥舒晃能够富贵。
「叛军在蒲津渡口的守军已向风陵渡和潼关求援。潼关的叛军一时半会难到,但风陵渡的三千叛军可随时北上。我欲将骑歼灭风陵渡的援军,占据风陵渡。」
「哥舒将军留下掩护主力全部渡过蒲津大桥,顺便打扫战场。」
车神塞与哥舒翰简单的寒暄后,向他暂时道别。
「以车神塞的勇武,必马到成功!」
哥舒翰拱手。
此时此刻,正是骑兵的发挥时间。
唐军希望潼关的叛军主力能够北渡黄河。
但崔乾佑不是傻子,一旦失去蒲津渡口和风陵渡口,定不会考虑在河东与唐军决战。
短时间内,安西经略军有两千铁骑丶三千轻骑丶三百甲骑具装渡过黄河。
车神塞先派遣探马。
然后令经略军副使车光倩率领轻骑,经略军副使浑瑊率领甲骑具装,自己率领铁骑,向风陵渡方向而去。
封常清预测崔乾佑还会从潼关调兵支援,他令来瑱丶马璘丶卫伯玉丶郝廷玉等将迅速整理第二波骑兵。
待第二波两万骑兵整理过后,就会迅速南下。
接下来是第三波骑兵。
潼关的崔乾佑收到安神威的求援信息后,当机立断,下令风陵渡的三千守军前去支援。
同时,令安守忠丶田乾真各率一万人,渡黄河去支援蒲津渡口。
潼关不能失去侧翼,否则唐军可渡过黄河,将潼关的东西全部堵住,瓮中捉鳖。
崔乾佑后悔当时没有占领河东,否则也不至于这麽被动。
此次打败唐军,一定将蒲州城等地占据。
风陵渡的燕军守将为安禄山的义子安雄俊,他得到崔乾佑军令后,叫醒士卒,经过半个时辰的整军后,立刻北上支援。
此时的燕军并没有因安守忠的战败折损锐气。
他们将那场失败宣传成唐军的阴谋诡计,正面对抗,唐军不堪一击。
许多风陵渡燕军士卒认为此次支援是领取功劳。
他们急速行军的动静很快就被唐军探马察觉。
安雄俊没有想那麽多,他一心想支援安神威。
根本没料到在唐军「四面」猛攻下,安神威已经饮恨。
「轰隆隆……」
燕军向北行进二十里,士卒们微微喘着粗气的时候,北面滚滚马蹄声入耳。
「骑兵?安神威麾下有这麽多骑兵吗?」
安雄俊一愣。
「将军,守卫渡口和我们一样,不会有太多骑兵,这可能是唐军。」
副将大惊失色。
「快!布置军阵防守!」
安雄俊脸一下就白了。
他以为这是李光弼丶郭子仪从太原南下的骑兵,没想到唐军这麽快就过蒲津大桥。
安神威的武勇在燕军中能排前五,是出了名的万人敌。
风陵渡守军得知是唐军骑兵突袭,本就困倦劳累的他们,心一下沉入谷底。
说好了阻止唐军渡过黄河,怎麽是对抗骑兵?
步兵在行军中突然被骑兵冲击,几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比如安禄山主导的土护真水之战,就是在行军的时候,被奚丶契丹埋伏在土护真水,数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三千士卒,阵型还未列开,浑瑊就率领甲骑具装冲过来。
如钢铁洪流一样甲骑具装让燕军目瞪口呆。
他们冲撞而乱,倒戈相向。
浑瑊看准破绽,三百甲骑具装如尖刀一样突入。
数十名燕军当场被撞倒,身躯多被铁蹄踩死。
浑瑊一马当先,夹槊而入,一名名燕军士卒被挑死在槊刃上。
其馀甲骑具装瞄准燕军士卒冲撞,杀伤甚众。
还未组织起来的燕军被生生凿穿。
后方车神塞亲率铁骑相补,纵队驰骋,八方飞当。
没有精气神的燕军被突袭后,不敢撄铁骑之锋,四散奔逃。
安雄俊骑着马,他见唐军甲骑具装的那一刻,就知他们没任何胜算,下令吹响退兵的号角后,自顾自地逃命。
车光倩率领轻骑从旁边迂回而来,他们手持横刀,如勾魂索命的阎罗,来去如风。
许多燕军拼命狂奔,依旧免不了人首分离。
崩溃的燕军,爬在地上投降。
安雄俊因提前逃窜,保住一条小命。而风陵渡守军,已全军覆没。
风陵渡与潼关隔河相望。
失去风陵渡,潼关暴露在唐军视野之下。
当然,想从风陵渡直接进攻「山峦陡峭」的潼关依旧很困难。
但关中还是大唐的!
如此拿下风陵渡,已经牵制住潼关的守军。
潼关的叛军如果不撤退,迟早会被唐军全歼。
只要唐军逮到机会,渡河截住潼关的道路,一粒粮食也不会进入潼关,数万大军迟早坐吃山空。
「安雄俊,你不是带着风陵渡守军去支援蒲津渡了吗?为什麽回来?」
安守忠见安雄俊骑马慌慌张张地来到风陵渡,眉头一皱。
潼关的燕军,正在乘船过风陵渡。
现已有数千燕军和上千匹战马过河。
「快回去!前方有数千唐军骑兵,风陵渡守军已经没了。他们还有甲骑具装,铁骑更是数不胜数,直冲风陵渡而来。」
安雄俊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安守忠回答。
「什麽?」
「哪里的唐军?」
安守忠大惊,难道蒲津渡口这麽快就失守了?
「传令!停止过河!已渡河的士卒迅速返回!」
安守忠反应很快,还不待安雄俊回答问题,他立刻传令大军回河对岸。
他深谙兵事,渡河一半,被甲骑具装冲击,十死无生。
「呜呜……」
号角吹响,燕军船只立刻往回划。
已过河的燕军抢着坐上空船。
没有坐上船的燕军催促船只赶紧回来。
「我也不知唐军铁骑具体属于哪里,我收到支援命令后,马不停蹄前去,刚行进二十里不到,就听到马蹄声。」
安雄俊向安守忠回答道,暗示风陵渡守军全军覆没不是他的责任。
急行军支援的步兵,遇到甲骑具装的突袭,就是韩信丶李靖再世,也无计可施。
「局势不妙!」
安守忠心中忧虑。
崔乾佑在河对岸收到安守忠的话后,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黄河对岸的高坡,望着风陵渡。
弘农丶灵宝丶峡石丶渑池丶新安,这黄河一线,可不止风陵渡一个渡口。
自古以来,世人没有将黄河视为天堑。
如果李瑄的大军占领整个河东,他们不仅要提防这些渡口,连洛阳方向的安禄山都得提心吊胆。
「轰隆隆!」
一刻钟后,刚有两轮叛军回到河对面,就看到远处的烟尘。
天已黎明!
「唐军铁骑奔来,将军快上船!」
安守忠的副将立刻请安守忠上船离开。
失去先机,没有胜算,只能弃车保帅。
安守忠不容有失,他是安禄山诸多义子中最骁勇善战的一个。
安守忠也很惜身,他和安雄俊在亲卫的掩护下,冲向一艘小船。
此时此刻,燕军没渡河的士卒如无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
几个不长眼的燕军竟然想占据安守忠和安雄俊的「生命船」。
「放肆!」
「噗嗤!噗嗤……」
在安守忠皱眉之际,亲卫抽刀跳到船上,几刀就将他们砍下河畔。
安守忠和安雄俊在亲卫的护卫下,成功登船离开。
苦了还未渡河的三千士卒。
本来最多容纳十来人都小船,容纳三四十人。
小船还未行驶,一群人直接掉到河里,成落汤鸡。
视野中已经看到唐军铁骑,燕军为争夺一条船只,大打出手,刀兵相向。
有会游泳的燕军,丢下兵器,褪去盔甲,一头扎入黄河之中。试图游到对岸。
有燕军士卒见不可能登船,骑上马沿着河岸向东逃,求取生机。
转眼间,车神塞和车光倩父子率领铁骑至,唐军勇士面对丢盔弃甲的燕军,就跟麻袋捡钱一样,驰马冲杀。
车光倩又分一队轻骑,负责追击逃跑的燕军骑兵。
对岸的数万燕军,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大开杀戒,他们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风水轮流转,潼关之战的时候,随意屠杀的是他们,现在是唐军。
这些唐军挥刀利索,一击毙命,一看就是身经百战。
直到最后,那些明明不会游泳的燕军,也跳到黄河之中,祈求命运的眷顾。
当喊杀声停止,燕军除了跪地投降,要麽入黄河喂鱼,要麽成躺在河岸的尸体。
「将军,这是西域的铁骑!」
一名逃出生天的燕军将领向崔乾佑禀告道。
「我知道了!」
崔乾佑凝眉说道。
这一战,他们又损失上万士卒,还不明不白。
「真后悔没攻下河东!」
崔乾佑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将军不必自责。看来李瑄想以河东为突破口,就算您占领河东,他也会从其他方向进攻河东。如果我军没有和唐军决一死战的信心,届时我们将损失更多。」
驻守在潼关的张通儒向崔乾佑安慰道。
张通儒明白,抉择的时候到了。
燕军必须再发起一次如潼关之战一样的大战,将唐军击败。
否则会被牵着鼻子走。
他们也没有逃避的空间。
「我会向陛下请命,在河东丶陕郡一带,与唐军一战,我必然还能再现潼关之胜。」
崔乾佑明白如何去做。
潼关之战,哥舒翰的军队被他牵着鼻子,所以他轻而易举获得胜利。
现在潼关有被截断的风险,如果再瞻前顾后,不等回纥丶吐蕃反应,他们就会在潼关失败。
失去河东,现在退守陕郡布局,比潼关更靠谱。
崔乾佑也担心唐军强攻潼关西面,他们将大量兵马去守卫渡口后,不太好防守潼关。
而陕郡的地势,给予崔乾佑极大的信心。
灵宝的大胜,使崔乾佑认为自己可以和古之名将比较。
「我们需要更多的援军,请陛下将洛阳的军队调遣到潼关。」
张通儒知道对手非同凡响,兵马一定要多多益善。
他会写信给严庄,请求严庄劝说安禄山支援。
「交给张侍郎了。」
崔乾佑也想拥有更多兵马,确保胜利。
当天下午的时候,风陵渡前出现数以万计的铁骑,气势汹汹。
车神塞下令大军在风陵渡安营扎寨。
崔乾佑不得不派遣两万兵马,横在风陵渡一线。
另外,潼关的兵马还要在其他几个渡口布置,以防被唐军暗度陈仓。
这个时候通往洛阳的古道一旦被唐军截断,潼关的六万大军,九死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