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告诉他们三人,“有劳三位,看来济民兄弟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此,我先回驿站休息,如有不妥在与族长商议。”
三个人暗暗松下一口气。
临行到门口,崔珏看了一眼门房小厮,问了一句:“你可曾见过你家少奶奶出门?”
小厮被他问得一愣,很快回过神,道:“回禀贵人,少奶奶自从嫁进来之后,不久少爷便去世了,少奶奶再也没有出过门。且别说出大门了,就连这二道门,我都未曾见过她。”
崔珏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刘氏族长跟了上来,听见他们的对话,赶忙补了一句:“二房的儿媳的确是个守贞之人。”
崔珏应和地笑了。
回到了驿站,崔珏没有休息,而是瞬移到了颖川县。
到了颖川县,他很快就找到了周子良,而周子良在颖川县里也找到了不少的消息。
颖川县的确有一户人家姓孙,孙家的小儿子孙润扬与赵筱竹年龄相当,正在跟着城里的郎中学医,在农忙时节回家帮忙干农活。
孙润扬在田间地头见到赵筱竹,便心生爱意,苦无机会,直到颖川县突发时疫。他本着医者仁心,救下了赵筱竹的父母,精心照顾,直到他们康复。
赵筱竹对孙润扬感激不尽,做了一副护膝送给他;而他借机向赵筱竹倾诉爱意。
赵筱竹正言拒绝,说自己已经有了婆家。
孙润扬不甘心,曾经托媒去赵筱竹家,要赵家父母悔婚,自己愿意承担赔偿的彩礼。
赵家本是不同意的,还想倚仗刘家的势力,尤其刘家的族人刘涵还在颖川县的县衙,很是能借上力。
孙润扬也是个聪明的,说自己在城中学医略有小成,之后也可考入医院,做个官家大夫。这一席话说得赵家也心动了,正准备退婚,却不想刘家要迎亲冲喜。
按照本朝律法规定:约定好的婚姻,如果一方借故拖延不嫁,就要被罚以巨额款项。
赵家没有充足的理由反对,不得已同意了把女儿嫁到刘家。
赵父安慰孙润扬说:“冲喜不过是为了治病,看这样子,刘家儿子的病很难好了。如果那病秧子去世了,筱竹还没有拜庙,就不算是刘家的人,到时候还要归娘家另嫁。我们保证,筱竹回来还是个黄花闺女,你看如何?”
事到如今,孙润扬只能应允,与赵筱竹互道珍重而别,却没有想到是永别。
因此孙润扬变得疯疯癫癫,几乎成了废人。
崔珏与周子良将各自私访的情况一比对,觉得办理此事宜速不宜迟,便将消息传给了京城,请皇帝李许火速派出钦差,尽快侦办此案。
崔珏与周子良是神官,可是李许派出的钦差却是凡人。他们到达泾河县和颖川县的所在州府,还需一段时日。
崔珏有些担忧,他与周子良这场调查恐怕已经惊动了两县的官员,也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想来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进一步行动。到时候,孙润扬以及赵筱竹的父母就会有危险。
就在等待的这几日,针对崔珏的刺杀就没有断过。
直到等来朝廷派出的钦差到了泾河县,与崔珏会合。
钦差对崔珏恭恭敬敬,另派出一队护卫保护他。
虽然对于崔珏而言并不需要,但是终归是李许的一片好意,他也没有拒绝。
钦差和当地知府看了崔珏之前走访的记录,发现泾河县上下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也犯了难,不知怎办才好。
崔珏说了一个办法,“让赵氏姑娘的尸身再见天日,一切尽可分明!”
钦差与知府面面相觑,虽知这件事或许会引起刘氏一族不满,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由于崔珏在人间不能擅自使用法力,等到钦差到来之后,开棺验尸这件事终于能够推进。
择一吉日,所有涉案之人到了赵筱竹的墓前。
衙役起出了赵筱竹的棺椁,开棺一看——女子仿佛还在生一般,容貌娟丽,皮肤吹弹可破,只有颈上那道红痕触目惊心。
刘寡妇嘴硬说道:“儿媳为了照顾我们母子,早就疲惫不堪,心中又因为失了丈夫而郁郁寡欢,所以她是自缢身亡,我们不愿意损了她的名声,才说她劳累过度而死……”
刘涵早是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并不敢接话。
崔珏抬起赵筱竹的尸身,让众人看见她脖颈之后的痕迹,八字相交。他指了指这痕迹,说道:“她哪里是自缢身亡,明明是被人勒死的!”
这时,刘涵终于开口说话:“我只是刘济民的族叔,并不知他家发生了什么事!是我嫂子告诉我,她的儿媳病死,所以我才上门帮忙!”
刘寡妇听到刘涵这般说,怒上心头,尖叫道:“你这个畜牲,现在想把我事情推到我一人头上!明明是你勒死了儿媳,让我谎称她是操劳过度而死,现在竟敢说这样的话!”
两个人在赵筱竹的坟前吵闹不休。
崔珏仔细观察发现赵筱竹的尸身,腹中的确环绕一缕婴灵,看来她真的怀有身孕。
可是崔珏并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出来这件事,很怕众口铄金,污了赵筱竹的清名。
知府喝止了刘寡妇和刘涵的吵闹,将两个人带回府衙审讯。
经过审讯,最终确定刘涵逼奸赵氏,而后又将其囚禁,最后竟然狠心将她杀害,又弄虚作假的诈伪朝廷表彰,按律应该处斩。
刘寡妇协助奸夫,害死儿媳,其情可恶,本当处以重罪,姑念其是尊长,免死入官充当官婢。
刘氏族长知情不报,替他们隐瞒罪行,判予监禁。
孙润扬显然是写藏头诗者,以污血破坏御制牌坊,按律也应该予以处罚。知府念他已经疯癫,免于责罚,交本村里甲严加管束。
一切尘埃落定,钦差回京述职,将前因后果汇报给李许。
李许取消了对泾河县和刘氏的褒奖。却没有取消对赵氏的旌表。
不过,李许通过此事,得知强迫妻子为丈夫守贞殉节,为婆家独守一生,其中会出现种种弊端,自此以后就不再旌表那些贞洁烈妇,而是倡导婚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