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医院大开杀戒?!”崔珏听到高弘毅这句话,耸然一惊。
他虽然知道通天教主为人狠厉,但也没想到他要对太医大开杀戒!
就算太医院里的太医虽然个个有着自己的私心杂念,开设了多家医馆,虽然收费颇高,但也是给全城百姓一个求医问药的途径。
现在,这位通天教主要对太院大开杀戒,恐怕并非是好事,相反会引得城中大乱。
接下来高弘毅的话,更是让崔珏胆战心惊,“其实陛下只是想借着太医院由头,要对城中所有的医馆、药铺、郎中、大夫赶尽杀绝。高家从我这一辈是以医药起家,如此,我也是在这次获罪的名单之中。可怜我儿……”
崔珏实在难以理解,“通天教……齐赟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弘毅听见崔珏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本来是有几分害怕,不过他一想到自己的师父原本就是地府里的神仙,莫说一个小小的皇帝,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可与他可以互称姓名,所以心里便也放得下了。
“师父,你有所不知,当今通陛下对于国师是百般依赖。国师认为天地之间有道法即可,所谓医术皆是反天道而行——本是将死之人,却用医术将其救活,这有违天道!这句话不仅是国师在说,陛下也曾经告诫众臣和百姓。”高弘毅叹了一口气,“现在全京城上下已然是不再相信医生走,就算是想要看病,也要偷偷摸摸?那群太医怎么能够忍受这等情状?于是他们便想联合起来,与陛下一争长短,就仿佛当初与你在太医院时那般争论……”
崔珏苦笑道:“那是他们不过是与我争着闲气,我又不掌握生杀大权,自然不会将他们怎样!可是眼下他们却要与皇帝争长短,这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高弘毅一脸无奈,“我们又何尝不知?可是这群太医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没有益处。既然陛下早就说过医术无用这种言论,那这群太医如果被陛下赶尽杀绝之后,接下来便是城中诸多医师们……”
听了半天的蒋歆终于有几分不耐烦了。他打断高弘毅,反问崔珏:“你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吗?明明是通天教主想要杀尽天下会学医之人,以便宣扬其法术,让自己拥有更多的拥趸,可是又不敢直接犯了众怒,只得拿太医院——这等普通民众碰不得的高高在上之人——下手,而后再将此举蔓延扩展到全城的郎中!
“你这位徒弟与其他的郎中一样,既担心此事发生,又希望太医院诸多太医能够为他们出头,断了通天教主荒谬的决定!”
崔珏有些无奈地看向蒋歆。
这浅显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是蒋歆却要当众戳穿,这让高弘毅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高弘毅有几分羞赧地说:“秦广王所言甚是!不必讳言,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我无惧生死,可是却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太医院的诸多太医、郎中平时眼高于顶,恃才傲物。这一次,我也曾经提醒他们,当今圣上并非是以往的院正那般好说话。俗话说的好,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太医血肉之身又怎么能够扛住这朝廷的屠刀?”
“可是他们并不相信你的话……”崔珏幽幽地说道,“太医院这些太医平日里在这等安稳环境下圈养,根本不知世间的险恶。从来只有一个蔡贵妃体弱多病,会让他们心生危机,否则宫中贵人都对他们极其良善。即便是我做院正之时,也从未欺压过他们。他们居安不思危,便以为自己有医术就可以挟制达官贵人,可是这一次通天教主下定了决心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
高弘毅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成百般劝阻。包括我的儿子,也因与他们的子弟在同一学堂读书而多说了几次。可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嘲笑我的孩子乃是贱籍出身。我也气涌心头,懒得再管他们!你们进来之时,正是我得到宫内消息,国师再次进言,磨刀霍霍要对太医下手了!”
崔珏总有些奇怪,“这些太医就算是在温室中圈养的,比较迂腐,倒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怎得就在此事上没了章法,就这般听不得人劝的?”
蒋歆冷哼一声,“你还说他们迂腐,你又是怎的聪明了?你看他们的情状,跟那数年前京城动乱,可否相像?”
崔珏猛然间意识到,“他们还是那般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出不来了!”
蒋歆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有心中有了执念,便顾不得其他了!无论是性命、法度,抑或是前程、家人,他们都不放在心中,只对着自己心中的执念纠缠不休。你与你这位徒弟说了许多,可曾想到事情的底蕴便是这般简单?”
崔珏愣在了原处,“那可如何是好?我还记得当年,动乱之前也的确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到城隍庙中长跪不起,让我让出院正一职,当时他们的执念便是权力。”
蒋歆点了点头,“其实,今时今日一切也没有变化。只不过通往权力的路上没了你这个绊脚石,让他们终于意识到,权力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而今,上位者不但不再给他们权力,还要将他们赖以为生的医术剥夺了,你说他们怎不能急不可耐?”
崔珏意识到这一点,更加着急,“如此说来,凡间岂不更加危险?这些太医和当今的皇上进入抵死之势,不死不休。可是皇权在上,他们哪里有胜算?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
高弘毅此时清醒许多,“他们是有胜算的。所谓皇权,也不是由当今陛下一个人杀死他们所有人,而是需要金吾卫或者是府衙的兵士们执行命令。可是世间总有人还要倚仗郎中、大夫治病救人,又怎么会甘愿听从如此荒谬的命令?所以,太医们还是寄希望于世间大多数人是需要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