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原本不当值的崔珏被一道圣旨口谕叫到了宫中。
崔珏在拙政殿看见一脸疲惫的齐赟和面色深沉的文太妃,心中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面上不显,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太妃!敢问陛下,可有身体不适之处?请允许微臣为陛下请脉。”
齐赟摆了摆手,“崔卿,我知道你与泰媪有几分交情。我问你,泰媪此人那到底是何身份,竟能经历我朝三代,起死回生?”
崔珏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陛下!泰媪不过是修仙有成,所以在人间便有了许多传说。原本,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有慧根,有机缘,所以才能为朝效力!”
这话说的,倒是让齐赟心里觉得很是妥帖。
但再妥帖,他也不会被糊弄。
“崔卿,你这话说得不诚心啊!就算泰媪有慧根有机缘,怎么芸芸众生之中,唯有她能得以长生?更何况,我父皇留下这句‘得泰媪者,得天下’定有深意……”
崔珏知道,此时齐赟应该是已经听说了关于上官小姐命相的事情,只是不把她收入后宫,心中还有不甘。
他说道:“泰媪此人,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本该驰骋沙场或者为民请命。但是如果仅仅是把她养后宫,不知陛下想让她如何发挥平定天下之功?”
齐赟听了这话,面色有些不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珏告诉他:“微臣愚见,太宗皇帝这句‘得泰媪者,得天下’或许并非是让陛下纳她入宫为妃,而是要让她的才能为己所用。”
齐赟想了想,将石禄所见所闻告诉了崔珏。
崔珏沉吟不语。
文太妃轻咳一声,“崔卿,你可有什么看法?”
崔珏斟酌开口:“陛下与太妃应该有所耳闻,上官小姐少年之时便随父亲走南闯北,为上官家的生意尽心尽力,直到上官家成为鼎盛人家。如此,这种女子一生囿于宫中,那岂不是可惜?陛下莫不如利用上官小姐的才能为己所用。”
齐赟想了想,没有表态。
崔珏再加一把力气,“陛下,恕臣斗胆,皇后、贵妃二人亦是才华斐然,可是入宫之后便争风吃醋,搅得后宫不宁。可见,有才华的女子并非一定是良配……”
齐赟听了这话,挑眉看了看崔珏——他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却在睁着眼说瞎话,可是这理由确实充分,让文太妃都频频点头。
太妃清了清嗓子,“崔卿,那日你说上官家小姐有不足之症,陛下赐花,为何你之后又去频频找她?”
崔珏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太妃暗示崔珏觊觎上官家的财富,所以这些日子频频向上官兰献殷勤。
他伏地叩首,“回禀太妃!臣乃医者,医者父母心!上官家守着万千珍贵药材,却不能为自己的女儿治病续命,让人觉得遗憾。所以我便想要为上官小姐治好她的不足之症。”
文太妃看了一眼齐赟,齐赟陷入沉思。
显然,齐赟对上官兰并不喜,文太妃却对她欣赏有加。
可是,当齐赟听到金吾卫说,崔珏与上官家走的近,又想到崔珏与泰媪关系甚密,便觉得这两个女子可有相似之处。
而今,他又听说泰媪与上官兰命格相似,但又是孤煞之命,所以心中更是犹豫。
一方面,他怕一念踏错,失了得到吉星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又不甘心不爱之人入宫为妃。
他掩下心中纠结,听到崔珏如此说,心里也自然是满意的。“崔卿所说有理,既然上官小姐不适宜入宫为妃,那么这件事可缓缓再议……”
说起来,上官兰之所以能在之后被选中,文太妃也是出力不少。
她深知,自己与皇帝情分浅薄。而今,皇帝所收的后宫之人都是自己喜欢的,文太妃心中觉得晚景凄凉。
她有心打听,听说崔珏等人对上官家大献殷勤,趁机动摇了崔珏的想法。实际上,她盘算着,让上官兰入宫,就算不得齐赟的喜爱,也可以自己所用。
因此,在文太妃的有心促成和齐赟的犹豫不决之下,上官兰又被再次选中。
可是,昨日那个“横空出世”的老道说上官兰的命相犯了孤煞,倒是让齐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妃子。所以,这件事便也就罢了!
崔珏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叩首谢恩,离开了皇宫。
匆匆的脚步掩盖下了他的心思。
齐赟这个人志大而才疏,他这性子并非是真的想要开疆拓土,只是因为喜欢与别人争夺!
上官兰才情横溢,可容貌硬朗,并非是齐赟喜欢的人,所以他也不想让上官兰进宫。
可是,自从他听说崔珏雪有意与上官家结亲,便改了心思,再纳上官兰入宫。毕竟上官兰家财力雄厚,他也不吃亏。
再听到崔珏本是为治病而去,齐赟这心思又歇了。
反复无常都是以自己的喜好为主。
回到太医院,崔珏告诉温良:“莫要扰我!”
温良一愣,不知道这位判官大人今天这是遇到和等纠结之事,才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话都不想说。
此时,小药童过来通报:“温先生,有位年轻的相士求见!”
温良觉得奇怪,问道:“那人可是要见我?”
小药童点了点头,“是的!相士指名要见温先生。”
温良想了想,“请他到云厅一叙。”
云厅是太医院会客之处。
今天当值的太医本来就少,所以温良这样的小小文书也可以借用。
等他见到相士,恍然大悟,赶紧拱手作揖,“原来是先生到访,在下怠慢了,快快请坐!”
小药童好奇地看了看温良;温良告诉他:“这位是我在城隍庙结识的道友,麻烦你去望春楼帮我置上一副席面,待会儿我请道友小酌几杯。”
小药童接过他递来的银子,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温良看四下无人,笑了出声,“薄君,看来你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疯老道也扮得,俊雅相士也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