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被封印在贵妃寝宫的角殿之中,心急如焚。
自从和春桃聊过一番之后,他心里便知道。那贵妃大概也是与高家有关的。
可是眼下,他深陷困境,无法摆脱,一介凡人之身不能冲破眼前的法术屏障,只能急得跺脚。
皇宫这么大,京城这么大,要是指望地府的人能寻到自己,又不知猴年马月。
仔细想想,蔡贵妃拦住崔珏,也是不想他将这些事情告诉齐赟,留出时间,让他们清理了陈皇后,到时陈家便元气大伤。
陈家一倒,就等于砍了齐家的一只臂膀。到时候,他们翻出陈年旧案,将矛头直指陈家,齐赟为了遮掩祖先得位不正,便会将陈家推出来做个替死鬼,还高家清白也并非难事。
在崔珏看来,这招危险,胜算也不大。
齐赟现在正是集权鼎盛之时,一个区区陈家原本就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除非允献计划只把这怒火集中在陈家身上,而不与齐家再作计较,方有可能实现。可是,允献的目的真的就这么简单?!
一时间,崔珏心中烦乱,虽然想通了前因后果,也不能探明允献之后想要做什么。
突然,窗棱被敲响了。
崔珏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只有金吾卫守在门口。而此时窗帘被敲响,却没有被发现。显然,来者是地府的人。
崔珏轻咳一声,很快又收住了声音。
站在门口的金吾卫似乎动了一下,想要往里看看,又听到崔珏没了声音,便也懒得搭理。
崔珏点起了油灯。
灯亮之时,桌子旁坐了一个身材高大,一身墨色常服,脸色冰冷的男人。
崔珏看见他有几分心虚,行了个礼,“蒋侯,怎么您亲自过来了?”
蒋歆挑了挑灯芯,房间更亮了一些,可是墙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你到京城许多时日,我还没有来过。此次因人间的皇帝开坛做法,邀请了玉皇大帝和酆都大帝,我便随着他们一起到京城。”
崔珏笑道:“竟是秦广王大人出差,顺路来看看我这落魄之人。”
蒋歆听了这话,脸上有几分不自然,:是啊,只是顺路。”
崔珏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显然刚才的玩笑颇有些过分。他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蒋侯,此殿左右都已经被法术封印住了,不知你怎的探寻我所在之处?”
蒋歆冷哼一声,“开什么玩笑,我乃堂堂地府秦广王,还能被这些雕虫小技给唬住?只是因为你的灵力尽失,难以冲破结界,才觉得这法术高明!”
崔珏将手中的清茶推向蒋歆,笑道:“蒋侯说的对!我虽然被困在此地,但是衣食茶水倒是不缺,而且贵妃颇为大方,这里的东西都是上等的。蒋侯请品尝!”
蒋歆端起茶杯,问道:“你为何会被这位蔡贵妃给囚禁于此?到底皇宫内外发生了什么?黑白无常和泰媪每次都支支吾吾,仿佛在隐藏着什么,莫非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蒋侯不要多心!”崔珏赶忙解释道,“黑白无常自然是一心向着蒋侯!我被留在宫中,说起来与一段前尘往事颇有些关系。”
崔珏娓娓道来,说起允献年轻时要以身殉国,又被其师劝阻,最后竟做了新朝的官员,但心中依然是有未平之事;尤其是他在得知高家当初所蒙冤屈之后,便不再参与朝廷政事,而是一心向学。诸如此类,一一都告诉了蒋歆。
听到这些,蒋歆眉头紧皱,“高家与当年四万冤死的魂魄,一直是泰媪心中难掩的心病,此事我是知道的。当初鉴阳城里有魂魄作祟的时候,泰媪便已经躁动不安。我实在是疲于应付天庭玉帝和王母的多番游说,暂时拨不开精力去解决此事,也不知道泰奥想折腾些什么……”
崔珏听蒋歆的意思,颇有些恼怒,赶忙宽慰他:“蒋侯,且听我一句劝,泰媪与王母、玉帝为同寿神仙,也历经了人间苦楚。她对这一执念或许只是她一段新的劫难,切不可轻易诘难她!”
蒋歆为人古板,他虽清楚这世间弯弯绕绕,可是一想到泰媪或许因这段执念而将会闹得天地不安,也颇有些愤懑之情郁结于胸,:你可知泰媪最近与张洪走的颇近?”
崔珏点了点头,“我是知道的。听谢必安告诉我,张洪这段时间把住了生死簿,与泰媪时常私下相会。生死簿上许多人生前死后所经历语焉不详。”
“没错!不仅如此,他们还收买了各地的城隍君,有些魂魄在入地府之初,便在城隍庙直接送到了泰媪的手里,根本没有经过十殿阎罗!”蒋歆说了一件更不可思议之事。
这本也是合得规矩。一生为善之人,便不必接受地府审判,直接由泰媪舀了一碗孟婆汤喝下,再入轮回。
可是这段时间,这样的魂魄多了起来,仿佛这世道已经变成了礼运大同,没有多少恶人。
崔珏听了蒋歆的描述,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
蒋歆看他一眼,“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崔珏问道:“张洪不过是地府判官,代我行职而已。地府有十殿阎罗,四个判官司以及诸多得道神仙菩萨,为什么不好查探一番?”
蒋歆又深深地看了崔珏一眼,告诉他:“东岳帝君已将张洪收入麾下,他虽是地府判官,但也是东岳地间门下子弟。地府众神想要对张洪施以惩戒,不看僧面,还得看一眼佛面!”
崔珏惊讶地看了蒋歆一眼,知道他这人从不说谎,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小小的判官,只因有那后台撑腰,便可视地府法纪于无物……”
突然,他又抬起眼,说道:“泰媪既然想为高家平反,又怎会与那天帝照拂的张洪结盟?天帝可是人间皇帝的倚仗,又怎么会为高家的事情洗清冤屈?又怎么会安抚着四万将士的冤魂?诸如种种,着实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