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轻装简行,再加一路上各个驿站也是多有照顾,所以不过走了半个多月,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墙下,唐渊便笑道:“竟是我多虑了,一路上竟没遇到那些凶险之事,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崔珏笑了笑,没有答话。
他们自然是顺利的!因为这一路上所到之地的城隍庙几乎是全力相助;有时候走了夜路,就连蒋歆都亲自出场护送,十分得力。
在此情景之下,他们终归是顺利的到达了京城,更换了路证。
一入京城,唐渊安排应霄云带着一众衙役和自己先将徐霍翁押至刑部,让崔珏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到国子监找到自己的大师兄曾修能。
曾修能看见了唐渊的亲笔信,又打量了眼前这位布衣大夫,努力想了想,突然一拍手,“崔大夫,竟然是你!这次老师推荐的人竟然是你!你到京城来了!”
崔珏笑了,“曾夫子是贵人多忘事,竟然还能想起我!”
曾修能赶忙道歉,“怠慢了,怠慢了,请见谅!说起来,当初多亏你救了我一命,让我能够继续完成学业,这算是第一重缘分;而今老师还推荐你到京城给贵妃娘娘看病,让我们就能再次相遇,这算是第二重缘分!”
崔珏非常喜欢曾修能这个人,他心思单纯,而且话语间也总带着几分质朴。
现在听到曾修能这么说,他也笑了,“曾夫子这话说很是有理!你我就是缘分深厚!不过这次来时太过匆匆,既没能带来手信,还得劳烦曾夫子为我介绍一下京城里的情况。”
说到这里,曾修能压低了声音,“老师虽然推荐你,但是我也要跟你说得清楚。这件事并非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蔡贵妃之病症是天生自带的,没有那么轻易被治好。现在你匆匆赶来趟了这滩浑水,万一真有什么不测,恐怕你就会被成为那迁怒之人。京城里的太医也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每每开药都是药性极温和的,药量也反复斟酌,生怕出了一丝闪失!”
崔珏点了点头,“我心里是有数的!”
说起来,曾修能与崔珏的缘分倒也是奇妙。
数年前,曾修能进京赶考之时,与几个同乡结伴而行。
他们眼看就要到京城,却赶上了京周闹山贼。这群傻书生不幸被盗贼给盯上了。
他们一个个虽然饱读诗书,但是却着实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盗贼盯上他们之后,便潜伏在山坳里打劫。
曾修能不像同乡那样乖乖缴钱,而是与山贼争论,被一刀砍了大腿。
可是,他却誓死不服,结果被那群山贼给打得口吐鲜血。
而其他同乡也没有逃过一难,最后都被山贼一个个结果了。
当夜,崔珏带着黑白无常过来收魂,发现生死簿上却没有曾修能的名字。
其实以当时的情形,曾修能的确是没有活路的,生死簿上的记载恐怕就是留给崔珏的恻隐之心。
既然天道愿留他一命,崔珏便不负所望,将曾修能救了回来了,施了法术,治好了他身上的致命伤。
曾修能醒来之后,只见一个俊挺的年轻人将他送回了客栈,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于是起身叩谢。
他又听说与他同行的那些学子都已经遇害,更觉自己幸运,可是也更加憎恨这些山贼。
他冲动之下,便要去找这些山贼报仇。可是崔珏告诉他:“此时并非报仇的好时机,而是要安心考试,中了皇榜,到时候用自己的能力去剿灭山贼,还百姓平安,而不是为报私仇。”
曾修能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于是留在城郊,苦读诗书,最后一举中榜。
之后,他拜在允献的门下。可是允献是前朝旧城,始终无法得到重用,只在国子监教书育人。
曾修能本是想要在刑部争得一席之地,可是却始终未能成行。
崔珏得知此事,修书与他,将其中利害讲给他听。
曾修能这才安心留在国子监做学问。也多亏这件事,他也算是因祸得福,朝廷的波谲云诡,从未参与,只是好好的教书。这些年,教书育人,他也是桃李满天下。
而与他同届的进士范溪河,原本最是平步青云的,可是眼下鉴阳城发生的事,传回了京城,让曾修能觉得世事无常,更把一腔热情都埋在了学问里。
眼下,他见到神交多年的崔珏前来京城,说不开心,那是假的,恨不得能拉着他秉烛夜谈。
可是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唐渊就从刑部回来了。
“师兄,你和崔大夫,算是认识了吧?”
曾修能笑道:“怎么算是认识呢?我们原本就是旧相识!”
唐渊惊讶道:“哦,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崔大夫说,国子监的祭酒是个中年人,原来你们早就熟识!”
听到这话,曾修能可是紧张得要命,“不要乱说,国子监的祭酒还是我们的老师,我只是代行此职!”
唐渊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那么迂腐,我们又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曾修能看了看天色,“眼下那些学生也该下学了,再过一个时辰,我带你们到京城最大的聚贤楼吃上一顿,就算给二位接风洗尘了!”
唐渊撇了撇嘴,“算了,师兄,你那微薄的俸禄就别再铺张了!这顿由我请,毕竟我也算是回到家了,尽尽地主之谊!
“你二位先聊着,我得回家一趟。这么多年难得回一趟京城,父母还未见就去吃酒,我可是讨打。所以,我得先回家报备此事。晚上咱们一起去吃酒,也可能一会儿就得进宫……”
“这倒不急,你这皮猴子既然已经回到京城,先去家里看看才是真的!”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三个人回头一看,竟是国子监的祭酒允献。
曾修能赶忙上前行礼,“老师,已经下学了,您还未休息吗?”
允献告诉他:“我算着你师弟今日应该也该到京城了,还有被我给‘拖累’的崔大夫。所以,下学之后我便过来看看。今晚的接风宴,得由我这个老家伙来请,你们几个晚辈,可否赏脸?”
三个人吓得赶忙行礼,“先生说笑了!”
允献哈哈大笑,“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咱们就去聚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