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是条汉子!
陆明珠敬她。
虽然知道幸灾乐祸不地道,但亲爹在女人方面的行为委实让她同情不起来。
他风流成性,别人当然也可以另寻新欢。
人人平等。
明玥也笑,“所以我第一时间和你分享。”
“真给我爸戴绿帽子了?”陆明珠不太相信,“夏琳人在香江,不了解我爸的为人,四姨太跟我爸那么多年,不能不清楚我爸的手段,她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她觉得她的姘头能压住我爸?她能为了防止被族人吃绝户而进陆家门,颇具心计,不像没有成算。”
明玥连忙说:“不是。”
“不是?那你之前没否认。”陆明珠心底竟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丝失望。
咦!
失望!
她就那么想看亲爹的笑话吗?
是的,是的。
嘿嘿嘿!
明玥在电话里对陆明珠道:“四姨太给你七哥的理由是她还年轻,和我妈差不多年纪,既然我妈离婚后过得很好,那么她也能。这意思不就和我妈妈一样吗?我猜,肯定是有人追求她,或者她有心动的对象,毕竟你家除了二姨太年上花甲以外,另外两个姨太太都不算很老,还很漂亮,风情万种,手里又有一大笔钱,自然有人趋之若鹜。不知道她在陆长根面前说得是真是假,我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回头你问问陆长根,或者问问陆先生,尤其是在陆先生面前,四姨太应该不敢说假话。”
说到这儿,明玥紧接着说:“得到确切的消息,你别忘了和我分享。”
“知道了。”陆明珠没一口答应,而是扯着谢君峣去浅水湾。
“爸,爸,今晚我们陪你打麻将。”笑容灿烂,声音清脆,一张饱满精致的鹅蛋脸像怒放的鲜花,明艳绝伦。
陆父放下晚报,疑惑道:“专门来找我打麻将?”
他不信。
“在游轮上无事时可以打麻将解闷,先练练手,找找手感。三缺一,不好找契爷来,让徐叔顶上吧,我记得徐叔麻将打得不错。”陆明珠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左眼写着“八”,右眼写着“卦”,奈何陆父没看出来。
四姨太刚到香江,今晚不会立刻找过来,所以她等明天或者后天。
肯定等得到啦!
除非四姨太改变主意。
但四姨太不愿意,在陆长根苦口婆心的劝诫之下坚持和陆父离婚,反过来指责陆长根道:“因为你爸分家产给你们,所以你就处处向着他,心里没我这个母亲是不是?我只是不想辜负接下来的几十年岁月,我有什么错?”
陆长根沉默了一下。
他静静地看着四姨太,沉声道:“您给我说实话,为什么离婚?我要听真实的原因,别拿白天您在明小姐跟前说的话糊弄我。”
四姨太眼神闪了下,闭嘴不语。
“我打电话问菲菲。”陆长根
提起话筒,准备拨号。
四姨太伸手按住话筒,“我说。”
陆长根等着。
四姨太就道:“你爸自己在香江逍遥快活,对我不闻不问,我越过越没劲儿,反观贺小姐天天在保镖的陪伴下四处游山玩水,我也想过那样的生活,你是我的儿子,你不能只顾着讨好你爸,不顾你母亲的需求。”
陆长根怎么都没想到四姨太人到中年居然春心萌动。
她这是寂寞了?
“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他道,“我很快就结婚生子,您马上抱孙子,您安安分分地生活不好吗?父亲哪里亏待过您?为什么断生活费,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李德福。”
自从他们出国以后,自己可没断她和弟弟妹妹的生活费。
四姨太不认为自己有错,“陆明珠又没事,凭什么惩罚我们?我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老爷一点都不记得了。还有,他那么大年纪可以找年轻姑娘,一个夏琳,一个董翠君,你们没反对,我才四十多岁,你凭什么反对?”
她从爱马仕的皮质手袋中拿出小圆镜,对镜摸了摸乌黑浓密的鬓角,欣赏自己在镜中的美貌,“我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比贺小姐还好看呢!”
贺萱根本就算不上美人,只是在珠宝华服的衬托下显得气质雍容而已。
别人夸她漂亮,全是恭维。
陆长根道:“您最好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父亲的手段您是最清楚的,如果被他查出点什么,就是我们兄弟姐妹一起也求不了情。”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尤其是陆父。
四姨太不担心,“我就是知道你父亲的手段,才先来和你父亲离婚,反正他已经不要我了,那就断得干净点,我再寻求自己的幸福。”
她可不敢伸手触摸老虎的胡须。
以前陆父从花楼里赎过一个还没接客的姑娘养在外面,住小洋楼,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出入有福特轿车代步,结果她不知足,私底下和她表哥勾搭,陆父得知后也没做什么,只是把那姑娘送回花楼,后来境遇悲惨,却没人同情。
明明逃离苦海却不珍惜,连老鸨都觉得她自找苦吃。
至于那个表哥,四姨太不太清楚他的下落,反正上海滩没人再见过他。
陆长根觉得四姨太很可笑,离了陆父再找,能找到什么样的?就一定会比陆父好吗?即使天底下有好男人,也轮不到她这位半老徐娘。
要知道,天底下的男人有八成都喜欢年轻姑娘。
除非,她有贺萱的靠山、贺萱的财力。
她有吗?
陆长根不看好她所追求的未来。
“妈,您再考虑考虑,到底是自己在新加坡一个人生活得舒适,还是再婚后操持家务来得舒适。”陆长根说的是真心话,“你打听打听再做决定。”
四姨太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你不送我去找老爷,我自己去。”
抬脚就
要往外走。
“站住。”陆长根拦住她,“这么晚了您往哪儿去?父亲差不多休息了,我明天再送您过去,希望您将来不要后悔。”
既然劝不住,那就如她所愿。
趁着现在她没做出什么离谱的事,离了就离了,要是没离婚却和人有首尾,事情就大了。
陆长根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他一夜没睡好。
次日早晨,却看到脸色白里透红的四姨太。
她刚从外面跑步回来,皮肤白皙,透着红晕,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粉红色运动服,倒真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燕窝、花胶等滋补品真没白吃。
陆长根顶着两个黑眼圈,神色疲惫不堪,“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找父亲,您自己和他说,我不插手。”
“行!”四姨太没意见。
回房洗澡,精心化妆,换上最喜欢的旗袍,大红的底色,绣“月上柳梢头”的景致。
在挑选珠宝时,四姨太顿了顿,放下曾经是传家宝却意外遗失又被陆父找出来的翡翠镯子,转而取一对新购买的红宝石镯子。
赤金累丝镶大颗红宝石,颜色瑰丽,金色灿烂,交织之下焕发出夺目光彩,尽显富贵。
和大红色的半袖旗袍相得益彰。
饭后抵达浅水湾大宅门口。
看着和旧宅有明显区别的豪华大屋,四姨太忍不住说道:“老爷太偏心了,你可是儿子,待遇却不如八小姐一个女孩子。”
她知道这块地皮是陆父买给陆明珠的,当时还庆幸只花15万,结果呢?
这栋大屋的造价不下百万!
陆长根淡淡地说:“还进不进去?”
“进。”四姨太抬脚先进。
徐管家正给佣人安排工作,眼见他们进来,不禁露出诧异之色,迎上去道:“七少爷,四姨太,您两位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徐叔。”陆长根很礼貌。
四姨太没有作答。
见四姨太进屋,陆长根跟上去,只见陆明珠正给坐在客厅中和谢君峣说话的陆父揉肩敲背,一副乖巧贴心的模样。
看到四姨太和陆长根,陆明珠眼睛亮得惊人。
来了,来了。
她将亲眼见证四姨太和陆父的谈判。
陆明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跟四姨太和陆长根打招呼:“七哥,四姨太,早上好。”
“早上好。”陆长根回应。
四姨太一改往日谨小慎微、温柔和顺的态度,双眸看着陆父,“老爷,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陆明珠疑惑地问陆父:“爸,四姨太有什么秘密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
单独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她要听八卦啊!
陆父淡淡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过了十几秒钟,四姨太道:“恳请老爷给我写一封放妾书。”
除了陆长根以外,其他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包括陆明珠。
她装的,装得极像。
谢君峣有样学样,表情惊讶。
陆父却仅是挑起一边眉毛,“你想离开?”
“是。”四姨太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家本是书香世家,名门望族,要不是身处乱世之中,周围又有族人虎视眈眈想发绝户财,我也不会委身老爷做妾,让几个孩子生下来就低人一等,每每想起,便觉得心如刀割。”
她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却不损半点妆容。
陆明珠这才发现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不像妾室,很显年轻,言谈举止更大方,处处透着三姨太所不具备的文秀典雅。
论美貌,两人不相上下。
说到气质,三姨太比四姨太逊色多了。
陆父不为所动,“你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做妾后带来的一切后果,我没有强迫你们任何一个人,既然如此,现在说心疼孩子的话干什么?”
他眼里满是审视,突然道:“你不是想离开,你是想让我将你扶正。”
别说陆明珠,就是陆长根都愣住了。
不是!
她不是想离开陆父追求幸福的吗?为何陆父却这么说?
再看四姨太,陆长根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红。
这个颜色,在陆家,只有老太太、陆太太和几位小姐穿过,家里准备衣料时,从来没有红色送到三位姨太太房中。
陆长根对此有记忆,也觉得理所应当。
显然,四姨太深有不满。
她表情认真地问陆父:“为了儿女,我不该有这样的期盼吗?看到他们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我心疼啊!八小姐可以住大屋,拿股份,过生日时大办宴会,菲菲呢?菲菲什么都没有,当初连5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老七和老九虽然分到一点家产,但依旧不能和八小姐相提并论,他们可是儿子!老爷,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比二姨太、三姨太出身好,比他们受到的教育高,原本就是做正室夫人的命,我肯定能做好当家主母。”
陈二太都能扶正,她为什么不能?
想到在新加坡见到的陈二太和陈婉,四姨太越发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
“妻是妻,妾是妾,陆家没有扶正的规矩。”陆父的语气仍如从前,不急不缓,“在陆家,只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进来的才是正室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扶正自以为出身在二姨太、三姨太之上的四姨太。
四姨太大失所望,不死心地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老爷为什么还讲究旧规矩?就是旧时候,也不是没有扶正的情况。”
“你可以不做陆家的人。”陆父叫人拿纸笔,“不是要放妾书吗?我给你。”
四姨太立刻拦住听吩咐去拿纸笔的佣人,扭头问陆父:“老爷,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在您眼里真的就一文不值?”
“夫妻之情?”陆父冷笑,“陆衍之之妻只有一个。”
自始至终,从无更改。
四姨太咬了咬下嘴唇,“您就不怕外界笑话您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我从不接受威胁。”陆父说完,对陆明珠说:“你去拿纸笔,我今天成全柳如眉柳小姐的心愿,放她自由,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好的。”陆明珠去拿。
四姨太不敢拦她,眼神忿忿。
陆长根看不明白了。
她到底是真想离开,还是想做正室夫人?
或者,她以此为理由激怒陆父,得以顺利拿到放妾书?
陆明珠拿来文房四宝,陆父大笔一挥,写下放妾书,并且是一式两份,签字盖章,将其中一份扔到柳如眉面前,“明天你就会在报纸上看到这份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