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珠本人没什么特殊的本事,但她一向懂得借力打力。
果然,王兴财面色踌躇。
陆明珠继续喝水补充浪费掉的口水,悠闲地说:“干爹,您好好地考虑考虑,为了将来的名声着想,您得一碗水端平。既然您想学我爹,就好好学他分家的公道。”
早在王兴财隐藏香莲母子的存在时天平就已经向他们倾斜,无论如何是端不平这碗水了,但陆明珠现在帮王太太和王伯晖要钱,至少把王伯晖这一二年内付出的钱财要回来,当然不能一味地指责,他恼羞成怒一毛不给怎么办?
他可比陆父难缠多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刚穿越的那会儿,陆明珠以为抛弃原身的陆父是个渣渣,给自己兑换外币、安排李管家护送自己姑侄俩前往香江的干爹是个好人,结果呢?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虽然王兴财对她挺好,但做人不能因为他对自己好就忽略他对不起的王太太和王伯晖。
王太太和王伯晖夫妇对陆明珠也很好。
住在他们家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几位把自己和平安照顾得无微不至,反倒是自己说和他们做邻居,最后食言而肥。
王太太和王伯晖夫妇都没在意。
王兴财尚未开口,谢君峣冷不丁地说道:“国家承认建国前的婚书。”
陆明珠闻言笑了。
所以,那个什么香莲根本不是名正言顺。
陆明珠眨眨眼,装得天真无邪:“是哦,干爹,您和干娘的婚书怎么解决呀?我有点担心您,若是干娘回上海举报您带头违反婚姻法,您会受到影响吗?您和新太太的婚姻得是无效的吧?有没有重婚罪?我记得当初政府上门询问三个姨太太是不是被逼迫做妾,还鼓励她们离开我爹,让我爹不得阻拦,最后是姨太太们不愿意离开。”
国家在这方面很人性化。
被逼迫做妾的女孩子们,国家帮她们脱离苦海,自愿留下生活的,国家不会强迫她们离开,也不允许夫主驱逐她们,给予一定的保障。
搁旧社会,谁在意她们的意愿。
但是做干部的,得遵守一夫一妻制。
王兴财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片刻后才恢复正常,“明珠,你不跟你干娘和你几个哥哥说不就行了?以后他们在香江生活,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您不愿意把大哥为采购物资花的钱还给他啊!”陆明珠也很委屈,“大哥缺钱,公司都快经营不下去了,是我和平安一起出钱入股,又和君峣家的置业公司合作,好不容易才把局面稳定下来,因为您缺钱,大哥问我和平安借了好多钱,一直还不上。”
她开始胡编乱造,眼睛都不眨一下,“原以为是为国家做贡献,加上爸爸给我们分家,我们姑侄俩不缺钱,没理由催他偿还债务,现在知道您有钱却不还,我不高兴了。”
王兴财一愣,“他问你们借钱?”
陆
明珠哼了一声,“您以为呢?您就给他200万港币,其中有100万给两个孙子,能用的只有100万,他凭什么在短短一二年内赚上千万?虽然我们共同投资的置业公司很赚钱,可他占的股份最少,加上大部分利润拿去买地皮,能分的分红仅有一小部分,他还得养一家老小,您算算他能有多少钱?大嫂的私房钱都贴进去了,听说您还惦记干娘的私房钱?”
她一下子想起这件事了。
当时还觉得他理应受万人敬仰,敬仰个屁!
王兴财听了这话,神情有点不大自在,“你大哥欠你多少??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陆明珠先是伸出五根手指,随后又加一根,“欠我和平安总共600万港币,我500,平安100,还欠君峣100万还是200万来着?”
谢君峣道:“120万。”
很会帮女朋友,绝不拖后腿。
“对,120万。所以,加起来一共是720万港币。”陆明珠算给王兴财听,“但您不能只还欠债,不给大哥一点吧?里面还有大哥的血汗钱呢!你给钱,我就跟他和干娘说,您在上海很辛苦,努力赚钱把他们花的钱补给他们,别的什么都不说。”
王兴财倒吸一口气,“那么多!”
出乎他的意料。
陆明珠不满地说:“哪里多了?您人在上海,没看到他为采购物资东奔西走而花费的隐形费用,人情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所以您不能只看物资开销。干爹,您不是赚500亿吗?您自个儿说刚刚够捐献的物资费用,那不正好?500亿给我们,我在干娘和大哥面前闭嘴。”
折合港币约有1200万出头,可见王伯晖的付出。
他是真的实心实意啊!
王兴财听了却是肉疼不已。
给的话,这一两年就白忙活了。
陆明珠看出他的想法,笑眯眯地说:“您得了名声啊!爱国资本家。我不信在您捐献物资的时候,没有报道您的无私奉献。”
为了起到带头作用,刺激人民群众积极响应号召,都会进行相关报道。
王兴财还是不太想给。
陆明珠遗憾地说:“那我只好跟章振兴同志实话实说,回香江后再让大哥和干娘来上海找您了,不知道打官司的话,干娘和大哥能分多少钱。”
王兴财是一家之主,他们可能分不到钱,但自己不介意扯着虎皮当大旗。
分钱是次要的,王兴财停妻再娶才是焦点所在。
其实,王家的财富积攒到现在,除了王太太这位社交太太的功劳,还有王伯晖的一份,他从二十岁开始就开始打理家业,付出的心血不比王兴财少。
他今年四十三岁。
谢君峣给王兴财倒杯茶,“他们真来上海的话,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王兴财自恃财势两全,也不想成为整个上海的笑柄,一咬牙,“明珠,我给你,但你得给我写收据,证明你收了我的钱。”
“当然,我没打算昧下,自然要
写收据。”陆明珠一口答应。
王兴财在汇丰银行的账户里有一大笔钱,总共315万美金,是多年来对外出口商品获得的收入,陆明珠顺势要求汇入自己在香江的汇丰银行账户。
钱进她的账户,王兴财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干爹,315万美金而已,您不会舍不得多出来的那点钱吧?500亿新币只是大哥花的钱,可能还不够,您带回上海的大半个王家却是半点没动。”陆明珠仰着甜美娇俏的脸蛋说着俏皮话,“比之大半个王家,多出来的不到100万美金算什么?您就大方点。”
王兴财不想大方,但想到剩下的产业,还是如了陆明珠的愿。
他虽然人不在香江,但常和王伯晖通信,知道陆明珠现今是南洋首富贺云的契女,救过贺云的命,有什么事求到贺云面前,贺云肯定不会不伸手。
315万美金转出去后,陆明珠松了口气。
至于王家的产业,不是她能插手的,最好不要管。
凡事过犹不及。
多拿到的近百万美金,差不多是王家在上海的两成家产。
她是答应王兴财不跟王太太和王伯晖说上海的事情,但她可以让谢君峣告诉他们,他们知道后想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以防王兴财反应过来而感到后悔把钱要回去,陆明珠拉着谢君峣就溜之大吉。
收据写给王兴财了,写明于某年某月某日收到王兴财支付美金315万美金,包括汇款手续费在内,然后签字画押,谢君峣作见证也签了字。
国家对外汇管控严格,但这笔美金是王兴财自己的,又是外资银行,所以办得比较顺利。
幸而汇丰银行业务正常,再晚两年就不好说了。
陆明珠和谢君峣没敢耽搁,当天退房离开上海,前往绍兴,连同两个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没来得及向陆明珠禀告的保镖。
可怜陆明珠甚至没来得及再看看自己的陆家花园。
不知道租给谁住了,不知道有没有被糟蹋。
坐在火车上,她轻拍自己的胸口,“干娘和伯晖大哥一定非常喜欢我。”
自己替他们薅来好大一把羊毛。
“肯定的。”谢君峣满眼佩服,觉得她和人谈判时有一种让人跟着她节奏走的本事,譬如今天的王兴财,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估计已经反应过来了,可惜为时已晚。
打听消息的保镖则告诉陆明珠:“王先生新夫人是在小姐离开上海不久后被王先生接回家中的,听说王先生很宠爱她,经常一掷千金地为她购置珠宝首饰锦衣华服,刚领完结婚证就在教堂举行婚礼,邀请上海各界名流,正式介绍新夫人林香莲给大家认识。”
陆明珠皱眉:“还举行婚礼了?”
年纪较长的保镖微微颔首,“去年10月份,国庆节当天,至今刚满一年。举办婚礼前,王先生对外宣称说和王太太已经离婚。”
陆明珠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
冷笑,“消息瞒得可真严实,咱们在香江居然没听到一个人提及此事,我不信没人往返过香江和上海,也不信没人和上海的家人通信,大哥在老乡会中,怎么就没人提醒他?怪不得当初那么积极地送我和平安离开上海,原来是想迎娶新夫人。”
担心她出面阻挠。
她的离开,说不定正如王兴财的意。
陆明珠不再关心王兴财的事情,抵达绍兴后住进旅馆,先找到陆父为迎娶陆太太而置办的别院。
是一所三进的大宅子。
可能陆父离开上海前经常安排人来打理,远看整座宅子竟不是十分破败,近看发现门锁染了些斑斑锈迹,没有半点人气。
没有人住,房屋便容易衰败。
拿出陆父给的钥匙,陆明珠打开锁。
推开大门,一股无人居住的寂寥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院内枯草横生,随风飞舞,原本的花草树木因为无人打理而肆意疯长,一丛丛菊花开得正好,还有种在院中的几株桂花,婆娑的绿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黄,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10月下旬秋意浓,有些桂花已经谢了,剩余的稀稀落落。
“我爸说,他和我妈在我满月的时候在桂花林中埋下100坛女儿红,我们全部挖出来带走,等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待客。”陆明珠兴致勃勃地说。
谢君峣变得异常积极,“绍兴花雕酒,名闻天下,大家一定喜欢,要不要立刻挖出来?”
陆明珠笑道,“等我们离开时再来挖,先埋着。”
主要是他们住的旅馆不够大,挖出来的女儿红没处安置。
谢君峣只好作罢。
陆明珠和谢君峣到屋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家具非常齐全,而且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落着厚厚的一层尘土,似有一两年没有打扫的样子。
南方湿润多雨,屋里潮气很重。
“雇人打扫干净,我们买齐寝具就住进来。”等着陆逐日的到来。
“好。”谢君峣没有反对。
花些钱,雇佣附近乡民家的妇女们过来打扫卫生,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接着买几套新的寝具放在各个房间里,又买柴米油盐,雇两个手艺好的妇女给他们做饭。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11月将尽的时候,一个衣着笔挺的中年人敲开大门。
陆明珠正在院中跟谢君峣在院中看书,闻声过去开门,不由得一怔,“大哥?”
以前的陆逐日又黑又瘦,现在白净了些,而且胖了一圈,穿着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外面罩着黑色呢大衣,脚踩皮鞋,头发吹得潇洒有型,戴着绅士帽。
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一脸络腮胡,遮住脸上的疤痕。
不知是长出来的,还是贴出来的,因为陆家没人有络腮胡。
如此一来,看着跟陆逐日完全不一样了。
他手持一根绅士棍,眼里带笑,用一口纯正而流利的上海话说道:“我刚从国外回来探亲,得知家人均不在上海,便来母亲家乡看看,谁知一打听,得知说妹妹一个月前就来这里游玩,不知能否请我进去喝一杯茶?”
“这是我的家,也是您的家呀,当然可以进。”陆明珠侧身请他进来,同时关上大门,把外面驻足的附近乡民目光关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