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略有一怔，虽不知水无生是何用意，却还是如实答道： “是。” 水无生紧接着追问道： “你母亲可是轻颜那丫头？” 柳无痕听罢，心头一紧，模糊的记忆之中，母亲的本名正是柳轻颜，当日洛阳酒楼之中，又在那说书的道士口中得知，才让他确定，可眼前的水无生竟一眼瞧出端倪，道出真相，让他暗暗吃惊。 他按捺不住心中疑虑，思索再三，还是回道： “家母本名确是柳轻颜，敢问水老门主，与家母可是旧识？” 水无生得到回答之后，仰头望天，合上双眼，沉思片刻，长叹一口，又缓缓睁开双眼，望向柳无痕，满眼尽是关切，关切中带着些许惆怅，惆怅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怜悯…… “缘来缘去缘如风，缘深缘浅几人同？缘断缘续唯一梦，缘起缘灭终成空……皆是虚妄，皆是孽障……” 说罢，便搀着失神的水墨寒向远处慢慢离去…… 其余弟子见门主离去，亦随之撤离，热闹的院门处，刹时间，只余下有些不明所以，呆立在原地的柳无痕、沐夕冉、水忆霜三人， 那水老门主为何留下如此一句，便失神般匆匆离开？无人知晓…… 待众人身影融入那漆黑夜色之中，水忆霜当先回过神来，右脚向前将要迈出，尚未落地，眼波流转，心念一动，将停在半空的右脚缓缓收回。 她本想上前追问爷爷，究竟有何缘由，可瞧见仍在一旁呆立的柳、沐二人，还是将心头疑惑先抛诸脑后，向二人所立之处走去，将一站定，便冲两人开口道： “柳哥哥，沐姐姐，夜渐凉，不如先入房内，再作打算。” 沐夕冉不知在作何沉思，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语惊出一个激灵，脸上已不见往日那般从容、淡然。 她伸出双手，用食指揉了揉两侧太阳穴，稍作舒缓，长舒一口，才转首望向柳无痕，见他仍是直勾勾的盯着水无生离开的方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遂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挥舞几下。 柳无痕沉思之中被突然打断，并未开口，只是默默注视着沐夕冉，一言不发，他脑内纷乱如麻，万千纠葛使他头痛不已，此刻，只想放空一切，寻一安静处，慢慢梳理一番。 沐夕冉见他此般模样，生怕他再有何冲动之举，遂厉声喝道： “已是前尘往事，何必徒增烦恼！莫不是，你已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只是……” 未等他说完，沐夕冉便一把拽住其衣袖，冲水忆霜使了个眼色，水忆霜瞧见，自是心领神会，匆忙走在两人身前引路，三人缓缓入了这“凌霜阁”院内。 一入院内，两根筋脉挺露，莹滑光洁的树干映入眼帘，树干上枝丫尽被风雪掩盖，就连枯叶亦未见半片，尽显凄凉。 “听爷爷说，这两颗赤薇树，亦是父亲从别处挪来，甚是怜爱，可自从我出生之后，他便未再踏入这‘凌霜阁’内一步……”水忆霜低声说道。 话中透着无限寂寥，亦像是喃喃自语，柳无痕、沐夕冉更是各怀心事，并未将此话听进去。 院内深处几间被白雪覆盖的厢房内闪起点点烛火之光，一阵喧闹吵杂之中，几个丫鬟手持灯烛略显慌乱的冲上前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冲在最前的丫鬟呼吸急促，张口说道，只见她一袭绿杉，稍有不整，定是起的匆忙，未曾好好打理，见有外人同自家小姐一起，慌忙整理下衣衫。 “凤灵，去备些点心茶水！其他人先去歇息吧。”水忆霜朝她说道。 那名叫凤灵的丫鬟将要开口询问，幽幽烛光之下瞧见她脸色煞白，想必是心情极差，她生怕触了小姐霉头，赶忙便刹住口，又朝身后那两名乞丐打扮的人打量一番，目送三人入了水忆霜闺房。 “可儿，此番小姐又未成功，心情定是极坏，你速速去房内伺候着！”凤灵朝身旁一十三、四岁模样的白裙小丫鬟吩咐道。 “凤灵姐姐放心，有我在，定会让小姐喜笑颜开！”可儿一脸笑嘻嘻的说完，蹦蹦跳跳的朝房内跑去。 凤灵望着那远去的小小身影，轻叹一声，小姐虽说与这一众丫鬟情同姐妹，可她那大小姐脾气上来，六亲不认，老门主也奈何不得，只有可儿这小丫头，总能将她逗开心。 “双双，随小姐一同来的两人形迹可疑，以防有变，你速速去通知门主！”凤灵转首又向身后另一黄杉丫鬟吩咐道…… 瞧着双双出了院门，凤灵又吩咐其余丫鬟各自回屋休息，独自站在院中沉思。 今晚，小姐收拾行李，乔装打扮一番，还命众人待在房内不得踏出房门一步，想必，又想偷偷跑出门外，历练一番，可长生门虽大，守卫却极其严密，小姐这几月以来，已不知失败了多少次…… 方才，院门之外吵杂声起，一众丫鬟虽心有好奇，却不敢违逆小姐吩咐，未敢上前查看，直到从窗口偷偷望见几条身影入了院内，走到近处，借着盈盈月光才堪堪发现是小姐本人，众人才敢出门迎上前来。 虽未亲眼见到，也能猜个大概，方才门外吵杂应是有人交手，眼下，又来了两名可疑的陌生乞丐，万一小姐是被人挟持！ 凤灵越想越怕，微微皱眉，匆忙赶到厨房，准备茶点…… ………… ………… 房间内已是灯火通明，三人围坐在圆桌之前，皆是沉默不语，可儿推门而入，笑嘻嘻的来到水忆霜身旁，还未站定，便听到水忆霜开口道： “可儿，此处不用再伺候，你回房休息去罢。” 可儿听闻，笑容不再，撅起小嘴，悻悻离去…… 见房门被带上，水忆霜望着二人，缓缓开口道： “柳哥哥、沐姐姐，你们深夜潜入长生门，到底所为何事？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沐夕冉瞧了眼柳无痕，暗自思付，今日发生如此多变故，再想连夜赶到那“杀生楼”总坛处设伏，已是万万不可能，只能再从长计议…… 她将要开口，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定睛望去，是那凤灵端着茶点入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