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回到办公室,他把刚才掏出来的那堆药丸分门别类装进药瓶中。
“师父,被楚队骂了吧?”小宫问,一脸担心。
周军冷冰冰:“他敢。”
小宫;“人家是大队长,你是兵,骂你又怎么样?”
周军哼了一声:“他敢骂我,我把他当年追求他老婆,当厚脸皮的事儿跟大伙儿说。”
小宫满面精彩:“师父,不用跟大伙儿说,你悄悄告诉我一个就好。快说嘛,快说嘛。”就拽着他的胳膊不住摇晃。
周军经受不住:“也没啥,楚队的夫人当初不是在烟草公司门市部吗,他又不抽烟,就因为看上了人家,每天开着派处所的偏三轮去买烟,买回来就扔给弟兄们。那时候的楚队每次去,都打扮得那个妖娆。警服笔挺,裤线烫得可以切豆腐,腋下必须要带枪的,身上的香水喷得都辣眼睛。去了也不说话,就站那里半天,那叫一个风雨无阻,足足三个月时间。最后,把楚队夫人都弄纳闷了。”
小宫抓住师父的手还在不住摇着:“后来呢,后来呢?”
周军:“一天,楚队去买了烟,正要走,他爱人就喊了声‘那个,那个公安,你叫什么名字呀,在哪个派出所上班。’楚队受惊,扭头就跑。他爱人恼了,竟追了出来‘说得脱走得脱,你天天跑来打望,我看你是耗子别手枪,起了打猫心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跟你没完。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我?’这事就这么成了,楚队也不用买烟,派出所的弟兄们没有便宜占,还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哈哈,哈哈。”小宫笑得几乎跌倒在地。
周军用塑料药瓶子敲了她脑袋一记:“严肃点,好了,八卦听完,准备干活。这案子我来负责,队里的弟兄都会配合我们的。”
小宫吐了吐舌头:“师父别敲了,会变傻的。”
二人出门,恰好在楼梯上遇到楚队,小宫忍不住又扑哧一声。
楚队一板脸,骂:“笑什么笑,我脸上有花吗?师父胡来,徒弟没个正形,队里风气都被你们带坏了。”
小宫长得好看,活泼开朗,虽然有时候比较愣,但大家都喜欢她。有小姑娘在,队里气氛很好。
依旧是小宫开车了,这丫头车技稀烂,鬼知道她又会撞到什么。周军倒是无所谓,整个人很放松。
汽车行了一段路,停在一个小山丘下面的树荫下。这里已经是郊区,属于预备役的地盘,里面有营房,有靶场。以前因为地处偏僻,树木葱茏。每年初夏,山上长满蕨菜,很多市民上山菜回家,用梅干菜炒了,滋味尤美。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城里的吸毒鬼们聚居于此,弄得山上满地废弃的针头,市民心中畏惧,也不来了。
周军对小宫说,对于吸毒国家是零容忍的,以前他和楚队还在派出所搭档的时候就抓了不少。有一次还联系区卫生局帮扶中心的想拿到吸毒人员的资料,结果被人喷成灰孙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不少烂仔,其中就有一个自己的线人。这种人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为了一口违禁药品,爹妈老婆孩子都敢卖。不过,消息倒是灵通。
“只是不知道这个线人是不是还活着,吸毒人员通常只有五六年寿命。”周军正说着话,突然身体一振,指着前方:“来了。”
只见,前方一百米,一个三十来岁精瘦的男人摇晃着身体从坡上下来。
小宫抓方向盘的手一紧:“师父,需要开车过去截住他吗?”
“不用,我怕你把人给撞了。”周军把右手伸出车窗,朝那人招了招。
那人看到汽车,脸色一变,拔腿想跑,但想了想,还是满面谄媚地挨过来:“周警官,女警官,有何吩咐。我最近很老实,非常老实。”
这人外号小德,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瘦如骷髅,一张嘴就是满口烂牙,臭气熏天,如同行走在人间的活鬼。
周军淡淡问:“小德,你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小德点头哈腰。
周军:“有个事情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人贩子流窜到我们这里?”
小德眨巴着眼睛:“没听说过,我真不知道。周警官,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
周军哼了一声:“撒谎。”
小德叫起屈了,说,警官啊,阿SIR啊,我真不知道啊,我脑子里都是木的,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你就当我是个傻子吧。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却出现一抹红色,定睛看去,周军手里竟然是一张百元大钞。
小德:“我真不知道啊。“
周军又加了一张,小德还是说真不知道。
周军继续加,小德哇哇地叫道:“周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啊,你就放过我吧。“
周军也不废话,继续加钱。
小德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睛里全是渴望:“阿SIR,我真不能说,会死的。”
周军咳嗽起来,面色一片潮红:“你就是只鬼,你已经死了。这里有五百块钱,你拿去买了药,可以活两天。你告诉我,你这样的吸毒鬼还怕再死一次吗?我数到三,不拿,我可就走了。三……二……”
小德一把将钱接过去:“周警官,昨天晚上,有人把一个小孩送西瓜皮那里去过。”
小宫啊一声,要开执法记录仪,周军按住了她的手,对小德道:“说下去。”
小德涎着脸:“报告周警官,报告女警官,报告政府,昨天晚上我药瘾犯了,就想着到什么地方去搞着落。你也知道的,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去弄点破铜烂铁,也值不了几个钱,还被人抓派出所拘留。而且,现在的人又不用现金,你就算去当扒手,一毛钱都弄不到。搞钱就得去现金多的地方,那么,什么地方现金多呢,就只有赌场了。当然,我也没想到周警官你身上带这么多现钞。”
小德说,西瓜皮搞赌场已经很多年了,被抄过几次,死心不改,还在弄。他一直都是跟着赌场混的,没钱了,就溜去他那里,帮人换换手气。碰到运气好,赌客出了大牌,心情好,扔个十块八块的吃喜。一个晚上下来,也能弄个五十一百的,可以吸一口。
他昨天晚上过去,就看到有三个人带了个孩子在赌场里玩,大约玩了两个小时,输光了才走的。
赌场通常不会有小孩,尤其是七八岁的小孩,所以他就留了意。
小宫“啊”一声,转头看着师父。
周军掏出手机,调出钟天生的照片,递给小德:“是不是他?”
小德:“对对对,就是他。”
周军:“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假如我有人格的话。”小德赌咒发誓:“周警官,女警官,我是当扒手出身的,招子亮得很,绝对不会认错人。”
周军:“很好,你再说说那三人的相貌。”
等小德交代完问题仓皇而逃,小宫满脸佩服:“师父,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查到人了。不过,找线人调查情况,队里有线人费的,你自己出钱不合规矩。”
周军冷冷道:“线人费能有多少,一百两百?西瓜皮势力很大,这种烂人也不敢惹,所以只能加钱。如果凡事都按照规矩来办,什么都做不成。再说,我拿钱也没有什么用。”
他又用塑料药瓶敲了女徒弟脑壳一下。
小宫哼了一声,吐舌头:“钱怎么没用,你可以都给我呀,买个新手机,或者,买个新手机,再或者买个新手机。师父,我电话卡得很,一直在存钱打算买部遥遥领先……哎,别敲了,会变傻的。”
看到女徒弟又在吐舌头,周军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是钻钱眼子里去了吗,手机壳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不要不要不要,小气。”小宫气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