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呼呼吹过,好吃街的油烟和垃圾的臭味混合在一起,梁丽琴拿着电话喊:“喂喂,天生呢,你什么时候把天生还给我。你怎么挂电话了?”
没有人回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梁丽琴顿时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回过头看向钟长林和小黑,目光中似乎在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钟长林和小黑已经坐在远处的一个烧烤摊子上,点了几串羊肉,开了几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装着没事人似地说笑。但眼角余光却此刻瞟到垃圾桶那边。
时间一点点流逝,忽然,有一个醉汉摇晃着身体,嘟囔着朝梁丽琴靠过去。
小黑把手中的啤酒瓶放下,正要起身,钟长林却朝他摇了摇头。
同时,汽车里的小宫也发现了那个醉汉的异样,直起身体:“师父,人来了。”
周军却按住她肩膀:“等等。”
醉汉靠近梁丽琴,好像在说什么,梁老师惊得连连后退,不住摆手。
醉汉突然拉住梁丽琴手,但被梁老师的用力挣扎下失去平衡,扑到垃圾桶上。
小宫瞳孔收缩,就要挂挡:“是他!”
周军按住她肩膀手更紧:“等等,再等等!”
那边,小黑:“动手!”要把手中的啤酒瓶摔地上。
钟长林咬牙:“不是他。”
即便从小混江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今天这事涉及到孩儿妈的安危,他腮帮子上两根咬筋还是再突突跳动。
一刹那,四双从黑暗中投射而去的目光都同时落到醉汉的身上。
醉汉扑到其中一个垃圾桶上,哇哇地吐起来。
原来真的是个醉汉,这下,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小宫摸了摸额头:“师父,匪徒肯定在暗中观察,好狡猾。如果我们刚才冲过去,那就打草惊蛇了。”
“来了!”忽然,周军叫道:“开车,冲过去。”
小宫:“啊!”
与此同时,钟长林突然站起身,身上风衣一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根甩棍:“来了!“
就如电一般冲了出去。
小黑也弹起身来,扔下一张钞票,朝旁边一条巷子冲去,准备迂回包抄。
师徒俩同时看到,从东面的大街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以极快地速度朝垃圾桶冲来。
刺耳的刹车声中,面包车已经停在垃圾桶前,从驾驶室里伸出来一条胳膊,在醉汉和梁丽琴愕然的目光中,瞬间就把提包抓了进去。一脚油门,汽车再次启动。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电光石火中,大家只来得及看见开车的是一个头顶迷彩军训帽,戴口罩的青年男人。
眼见着面包车就要逃之夭夭,忽然,嘭一声巨响,就被另外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给撞得平移一米,卡在垃圾桶和路边花坛铁栏杆之间,动弹不得。
轿车也爆了水箱,腾起大团水蒸气。
口罩帽子男的脑袋在剧烈的撞击中,脑袋在方向盘上一磕。
但他也是凶悍,从车上跃下,提着提包,疯狂地朝前奔跑。
“你没事吧?”钟长林看了前妻一眼,转身就追。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脚上像装了弹簧,每步下去就有反作用力从地下生,推着他向前。他身体中每一颗细胞都在欢呼,在鼓舞。袍哥人家,走水陆码,靠的是一双铁脚板,脚大走四方。
他享受这种随风飞翔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可以就这么一直跑下去,跑到城市的尽头。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夜市的食客,所有人都大叫着,站起身朝这边看。有好事者甚至还涌了过来,堵住道路。
同样,强烈的冲击让轿车的安全气囊全部爆开,小宫的脑袋瞬间被接住,打得整个人都懵了。
周军:“小宫没事吧?”
小宫还是晕,只无力挥了挥手,示意师父你不要管我。
周军咬牙跳下车,一手亮证件,一手举者手枪,大叫:“警察执行公务,让开,让开!”
钟长林回头看了周军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是你?”
周军不说话。
钟长林也不说话。
二人联袂朝前猛追。
帽子口罩男速度好快,转眼就跑出去两条街。
远处岔道上,小黑屏住呼吸,手指轻快地敲着火铳的枪身,默默计算着距离,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
火铳是他用发令枪改造的,加了一根无缝枪管。里面早已经填充了发射药,又在枪管里压紧了铁砂。
使用的时候只需扣动扳机,让击锤落下点燃获池里的火药,将枪管里的铁砂射出去即可。
但是,那些铁砂发射后毫无准头,别说八十米,就算距离二十米,要想打中目标,并不比射中月亮容易。
所以,得让敌人靠近,越近越好,最好能够顶着那个口罩男的脑门击发。
七十米,六十米……三十米……十米……
小黑面上带着残酷的笑意,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上嘴唇,慢慢举起火铳。
要见血!
要见血!
要他妈的见血!
用人血告诉江湖,师父回来了,钟舵爷回来了!
忽然,帽子口罩男后面的师父和周军冲了过来。
周军挥舞着手枪大声怒吼:“警察,站住,我开枪了!”
“条子,草!”持有枪械是重罪,情节严重者,三年起步,七年以下。再加上故意伤害,这辈子都得呆里面。小黑收回火铳,只能眼睁睁看着帽子口罩男、师父和警察呼啸而过。左边眉毛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跳得更厉害。
黄毛昨天被郭伟洗纹身,胳膊发炎又红又亮,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今天早上实在受不了,吃了两颗消炎药才好了些。手臂终于可以使上劲,但脑袋里彷佛有一颗乒乓球,每跑一步都在咕噜噜滚动。
出了这么多汗,体温却是降下去了。
臭婆娘果然报了警,如果不是自己精明,冒然上去拿包,早就被人按在地上了。
巨大的愤怒充盈心胸,同时他心中又是一阵冰凉。因为后面那两人跑得实在太快,显然是练过的。而自己正在病中,这么龟兔赛跑下去,迟早会被人捉住。
拐卖儿童,绑架勒索,再加上杀人,一颗花生米是必定要吃的。因为,就在刚才抓包的同时他也拨通了干豇豆的电话:“让那哈儿失足,马上。”
跑,继续跑,不要命地跑。汗水还在不停出,身上的毛孔就好像拧开的水龙头,自己的精神和气力也随着汗水一点点流尽。
渐渐地,黄毛的脚步开始慢下来,脚下就好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
先前他踩点的时候看到前方五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河流,上面有一座桥。只怕跑过去,跳进水里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这五百米对此刻的他来说如同天堑,怎么也跑不道。
看到他身形趔趄,追在后面的钟长林面上露出淡定的笑容。铁臂蜂腰麻秆腿,袍哥人家闯荡世界靠的就是一条腿。江湖夜雨十年灯,他钟舵爷想跑就没人追上过,而他想追的就没人能逃脱。
但是……但是,忽然直接,他一口气接不上来了。、
刚才还运行平稳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汗水开始如浆而出。
糟糕!钟长林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自己这十年来光顾着创业,天天坐酒桌上和人拼酒,烟也学会了,身体素质下降得厉害,再不是三十多岁时候的钟舵把子了。
这一惊,脚步开始紊乱,他张大嘴巴,大口喘息,满耳都是“呼哧呼哧”的声音。
同时,先前还跑得如同闪电的周军也慢下来,不住用左手扶腰。他腰疼得厉害,也出了很多汗,一张脸红得像涂了油彩。
跑,跑,跑,继续跑!
可是,无论钟长林如何用力,但脚下却慢如蜗牛。
还好前面的匪徒也跑得极慢。
眼前的情形变得可笑,三人都疯狂地摆动手臂,但就是快不起来。
这已经不是龟兔赛跑,这是乌龟和乌龟之间的较劲。
他们的体力都几乎被压榨干净了,现在全凭意志力坚持。
一百米,两百米……五百米……
慢如蜗牛的三人总算跑了桥上。
“草泥马!”前面的匪徒忽然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欢呼,爬上桥栏杆,以笨拙的姿势一头朝下面的河水栽去。
手中的提包挂上桥栏上支出的螺纹钢,爆开,钞票漫天飞舞。
钟长林和周军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丧气地看着夜空。二人同时张大嘴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钞票一张张落下,飘到他们身上,飘在桥栏杆上,飘到下面水上。
“哗!”在黑暗的水中,一只手从水底伸出,狠狠抓住其中一张。
夜光里,密密麻麻的钞票载沉载浮,上面印着玉皇大帝的头像,1000000000,天地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