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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逐(1 / 1)

八月的四川正是酷暑,夕阳还剩最后一丝余晖,空气在颤抖,仿佛在燃烧。

豪华轿车在盘山公路飞快奔驰,追逐着远处的大越野。

轿车里坐满精壮男人,身上皆描龙画凤,腰上别着砍刀甩棍。这其中,坐副驾驶位的那个三十来岁的雄壮男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大哥。他满面戾气,整个人就好象是点燃的火药桶。

大哥沉着脸不说话,其他小弟则不停叫骂着,其中骂得最响的是开车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

娃娃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显然童年时吃不了少苦。

半大孩子嘴巴里叼着玉溪牌香烟,口中不断诅咒着前面越野车中那对男女,试图跟他们的直系亲戚发生不道德关系。

其后排三个年轻人也同时叫道:“对,等下抓到人,咱们得让那对狗男女晓得惹到我们钟哥的后果。出来混,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听到孩子骂,男人缓缓开口:“小黑,山路危险,小心驾驶。前面有一段路塌方都砸烂了,也不知道修好没有。我的车底盘低,如果路烂,说不定就被那瘟桑给跑脱了。”

“放心,跑不掉的。姓罗的竟敢黑我们的钱,也不想想你是什么江湖地位。这府河南河水陆码头,谁不知道师父你的名号。黑你的钱真是活腻了。师父,等会儿截住人,给钱还好说。敢唧唧歪歪,我一人给他们两刀,丢水库里喂王八。”外号叫小黑的孩子呸一声把烟头吐出窗外,神色中带着被姓罗男人欺骗后的愤怒,和对与他在一起的姘头的鄙夷。

忽然间,太阳落山,烟头在空中飞舞,拉出点点火星。

山野空旷黑寂,两辆疯狂追逐的汽车也同时开了车灯。

小黑的师父:“天上飞鹞子,地上跑豹子,姓罗的以为我这里是他屋里头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癞疙宝打嚯害——好大胆子。”

后面一个小弟喊:“钟哥,是癞疙宝打嚯害——好大口气。”

小黑扭头骂:“师父说什么都对,你再罗嗦,老子一刀戳死你。”

他这一扭头,忽然间,汽车发出剧烈的颠簸,竟跃起两尺高。

车内的茶杯、烟缸里的烟头烟灰,包括众人都被弹起,脑壳重重地撞在车顶。

原来,那截烂路竟然还没有修好。

钟哥的豪华轿车底盘低,跑不了两步竟然托底,卡在炮弹坑里动弹不得。

相反,前面那辆四驱越野车却发挥出功能优势,响起咆哮声,越跑越远。

“啊!”车内众人都在大叫。

四川X市,四川X市,最大地产公司,锦绣地产倒闭了。王八蛋老板罗士全,吃喝嫖赌,欠下三点五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去追。

可是,遇到烂路追不上啊。

时来天地皆协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难道这老天爷也在跟我钟长林过不去?大哥发出一声怒啸,以三十来岁人不具备的敏捷突然从车窗跃出,轻巧地落到地上,然后像豹子一样向前蹿去。

那速度是如此的惊人,如同黑色闪电,在车灯中竟拖出了虚影。

车内小弟顿时呆住,太快了,太快了。原来大哥常说的“天上飞鹞子,地上跑豹子”是真的,真的有人跑得跟豹子一样快。

袍哥人家,怒闯水陆码头,靠的是虎臂蜂腰麻秆腿。

小黑大吼:“你们都是傻逼啊,操家伙,跟着师父砍他妈的。”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抽出西瓜刀跳下车,呼啸一声追了上去。

前方,钟哥还在发足狂奔,他忽而一个轻巧的跳跃飞过炮弹坑,忽而如穿花蝴蝶班绕过一块落石,身肢舒展,如同一头猿猴,看起来毫不费力又赏心悦目。

他是有武艺在身的,当年跑码头使得一手通臂拳,练得一身排打功。

路实在太烂了,即便是四驱大越野也跑不快。大约是发现后面追来的钟哥,汽车的引擎声更响,在黑夜里如同困兽。但没有用,追逐了大约一公里,一人一车的距离逐渐拉近到一百米、二十米、十米、两米……

钟哥甚至能够看到里面姓罗的惊慌的表情。

不过,炮弹坑已经看不见,前面是碎石路,烂路已经走到尽头。

忽然,眼前一亮,在漆黑的夜里,山崖下出现一片宽阔的水域,竟是座野水库。

尖锐的刹车声从前面那辆越野车上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钟哥感觉到了前面大越野车将要遇到的危险,头皮一紧,厉声大吼:“别刹车,别刹车,要甩尾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打滑的越野车已经失去控制,跌落悬崖,在山坡上剧烈翻滚。

轰隆水声中,车前灯的两条光柱子缓缓沉入深潭。

钟哥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不!”

等到小黑等人气喘吁吁追上来,都瘫软在地时,三十多米高岩下的水库已经恢复平静。

钟哥坐在崖边的石头上,不抽烟的他从小黑嘴里抽出一支还燃着的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一个小弟喘息:“钟哥,你太能跑了,我们不行了,我们不行了,要累死了。”

另外一人也喘着粗气道:“废话,咱们钟哥什么人,那回在望娘滩一棍打断黄二狗的腿,后面一百多人拿刀追,追了五公里,硬是没追到,你今天见识到大哥的厉害了吧。”

小黑恶狠狠地看着水库:“死得好,死得妙,这才是坏人自有天收。可惜咱们的钱收不回来了。师父,你也别生气,以你的本事,以你的江湖地位,多少钱赚不回来。到时候,你大别墅住着,大汽车开着,生猛海鲜吃着,不知道多快活。师父,你也别结婚,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女人只会拖后腿。我就是你儿子,等你年纪大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钟哥还是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下面黑色的潭水,凝视深渊,同时又被深渊凝视。

深潭里,水底下,失事汽车的大灯还在亮着,只是那么的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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