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岫呆呆地望着轻而易举说出这话的父亲,那言语间满是冷漠和不耐烦,在这燥热的日子里让人更觉心寒。 “别让我说第二遍,滚出去!”李天洪又重复了一遍,“当年你就该淹死在那条河里。” 李云峰这会也终于坐了起来,一脸鄙夷地看过来:“李云岫,要点脸吧!花了家里那么多钱,最后还被灵学院退学回来,你怎么还有脸回这儿来?我们可不养没用的废物,快滚吧!” 李云岫巡视了一圈家里人,嫌弃的父亲和弟弟,眼神闪躲的母亲,和一言不发的姐姐。 没办法了,看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转过身去,走出了家门。身后,响起了急不可耐的关门声。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经过一天的奔波,李云岫滴水未进,这会儿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那么,现在先想想怎么解决晚饭吧。 没走多久,李云岫便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元希辰正站在一个草垛旁,向她招手:“要一起来我家吃饭吗?” “那当然,”李云岫重新拾起笑容,跟了上前,“那今天也一样拜托了!” 元希辰忍住内心的悲伤和烦闷,也微笑回应。 他家就住在离李云岫家对面,十几米的距离。两人基本是从小就是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的,关于李云岫的事,他也是除李家人之外最了解的。 小时候,当他看到李天洪打骂李云岫的时候,一开始还会勇敢的上前出头,大声指出“随便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当他发现这只能激起对方更大的怒火,让李云岫多承受一顿暴打的时候,他便也不再那么强出头了。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仗义执言有时候只是让自己心安,但于受害者而言,却未必有任何益处,特别是用于施暴者蛮不讲理的时候。 所以,这种时候,元希辰往往只是静静地等在她家附近,因为不消十几分钟,李云岫肯定会被赶出来的。 元希辰带李云岫回到了他家。 比起人丁兴旺的李家,只有一个人住的元希辰家里显得尤为冷清,仿佛没有什么生活气息,但是这间房子总是被他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墙角还罗列了一大堆的医系灵术的书籍和笔记,于这简陋的居室里也透出一股典雅隽永的气息,倒让李云岫更为欢喜。 这么多年,隔三差五便被赶出来的李云岫,也不是第一次来元希辰家里蹭饭了,熟门熟路的她径直便走向自己常坐的靠窗位子,然后等着心灵手巧的元希辰做好一顿简单而美味的正餐。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只是,双方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学院和家里的问题。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完碗筷,便约着在外面走走。 夜里的农地也不算寂静,此起彼伏的蝉鸣,似有若无的人声喧闹,一家伴着泥土气息而来风吹过的声音,总会让人产生很热闹的错觉,哪怕是对刚刚和家里人闹翻被赶出家的人,亦或是对父母双亡没有依靠的孤儿。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李天洪那句话的驱使,李云岫走着走着,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又走回了那条河流----那条横亘在杨禾州北区的、命运的平山河。 元希辰远远地听到了水声,便把李云岫往另一个方向拉去,却被她制止了:“没事的,都过去有十年了吧,我也不能总是逃避,总是要去面对的。” “不,如果真的还介意,你也没必要非要求自己现在就去面对,慢慢来就好了。” “有什么可介意的,无非就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扔到这条河里自生自灭,最后命大,自己跑回去了呗。”李云岫低头苦笑。 这些年,从家里人或多或少、或正面或背后的谈话中,她也得知了自己的存在----她的出身,本就不是被祝福和期待的。 那会,简琳刚生下李云岚,家里开销一下子就大了,但李天洪在外喝酒赌博又毫不节制,一家人的生活相当拮据。为了补贴家用,简琳不仅没好好坐月子,落下病根,而且在忙家务带小孩的同时,还要做点针线活赚钱,忙得昏天黑地,以至于,连自己再次怀孕了都不知道。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李天洪本来并不打算再要个孩子,但想到家里只有李云岚一个女娃,便想着如果能要个男丁也是不错的,便又花了一笔钱找了个黑市里的术师,来看看简琳肚子里胎儿的性别。 而当那术师笃定简琳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后,李天洪便不情愿了,想不要这个孩子。简琳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没驳得过李天洪的固执,同意流掉这个孩子。 可那会,家里并没有更多的闲钱让简琳通过正规手段流产,李天洪便从不知哪里弄来了各种土方,让简琳喝药。 最后只闹得简琳身体各种不适,上吐下泻,却仍没有把孩子流掉。 到八个月的时候,简琳终于支撑不住早产了,命大的李云岫也在那个灰暗的阴天午后,诞生了。 即使是到这个时候,李天洪依然没有接受自己再多一个女儿的现实,不止在衣食住行上苛待李云岫,到后面,发现怎么也饿不死她、冻不死她、摔不死她的时候,他竟直接把李云岫带到这条河水湍急的平山河,扔到河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到现在,李云岫已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现在每每靠近河流池塘之类的东西,都总能让她一阵恶寒,这俨然已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元希辰轻轻拍着李云岫的肩:“经过那么多磨难,却依旧顽强地活下来了,说明上天还是眷顾你的。岫儿,不要轻易放弃啊,不管以后,你是普通人还是灵术师,都要勇敢地往前走,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李云岫点点头,笑了笑。 两人离河流远远地坐着,轻嗅泥土的芬芳,听着喧闹的风声,看着广阔的夜空,没有说多少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入夜,两人才开始往回走。 走到家门口,李云岫本想看看李天洪气消了没,却发现那破旧的木门怎么也推不开。呵,是被什么东西顶着了吧? 元希辰把李云岫拉回了自己家,自他父母死后===,父母的房间自那以后他也一直勤加打扫,便让李云岫先在那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