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许满仓轻轻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他又看向阿伊腾格里,某种无形的压力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伊腾格里,事情比想的要复杂了。” “那个女人,很可能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不可能,哈只儿。”阿伊腾格里看着许满仓,坚定的道:“她不是无所不知的长生天,不可能知道你脑子里想的事。” “你不要想的太多了,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听着阿伊腾格里劝慰的话,许满仓却感觉愈发茫然。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站在茫茫草原中的鹿,虽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每一条前进的路似乎都被沼泽堵死了。 若想趟过去,那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 阿伊腾格里感受到了许满仓的心思,她轻轻上前,双手捧起许满仓的脸,郑重其事的道:“哈只儿,不要怕!”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这种只会在背后使阴谋诡计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成大事的。” “哈只儿,你要相信自己,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许满仓定定的看着阿伊腾格里的眸子,感觉自己的心要化了。 每一次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阿伊腾格里的话都能给他无尽的力量。 这次也不例外。 恍惚的情绪渐渐消失了,许满仓轻轻的拍了拍阿伊腾格里的手背,开口道:“是我想多了,让你担心。” “我能理解你。”阿伊腾格里松开许满仓,又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的计划很大,换做是谁都会有压力的。” “这种事我阿塔曾经想过,但最终也没敢做。” “阿塔?”许满仓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勒巴儿?” “我还有其他阿塔吗?”阿伊腾格里笑着白了许满仓一眼,随即又轻声道:“那时我还不大,记得并不清楚。” “我只知道当时阿塔带着族人跟随王上征战,我小时候很少能见到他。” “后面我渐渐长大了,草原也逐渐被王上平定。” “有一天我在大帐外面玩,隐约的听到阿塔和其他头人说过这件事。” 阿伊腾格里又看向许满仓,继续道:“但那时我还不大,不明白阿塔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现在我清楚了,可能那时候阿塔就猜到了些事情,想做和你一样的事。” “只是这件事如果失败,后果太严重了,他最终放弃了吧。” 听到阿伊腾格里这么说,许满仓忽然想起了那日勒巴儿和他说的话。 那时勒巴儿说:如果许满仓以后做了王,不要辜负阿伊腾格里。 当时许满仓只想着辜负阿伊腾格里的话,却把前半句忽略了。 以后做了王…… 勒巴儿一定是看穿了什么,或者说,以前有人就这么做过,所以他才会这么说的。 “阿塔现在在哪?” 许满仓此时目光连动,沉声道:“我想见他。” 阿伊腾格里很快便将勒巴儿请来了。 半年的功夫,老头人似乎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头发也凌乱了许多。 部族的衰败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勒巴儿的脸上已没有当初的自信了。 他来到哈只儿部这么久,许满仓一直都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勒巴儿在许满仓身旁坐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阿伊腾格里看看自己的父亲,而后轻声道:“阿塔,哈只儿有话想问你。” “有话问,他会自己说的。”勒巴儿硬邦邦的开口:“阿伊腾格里,男人之间的话,你就不要听了。” “出去吧。” 阿伊腾格里闻言抿嘴,又看了许满仓一眼,见许满仓点头,这才转身出去。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透过大帐的帷幔,将大帐内映的一片金黄。 勒巴儿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随即转头看向身后,一眼就看到了乾国大皇子赵景送给许满仓的长刀。 他缓缓起身,将那长刀拎在手中,随即微微皱眉,开口问道:“这是商队带来的?” “是。”许满仓点头道:“是乾国大皇子送我的,按他的意思,是对我表达敬意。” “呵!” 勒巴儿顺手将长刀仍在木盒中,而后又坐了回来,轻声道:“哈只儿,你不是蠢人,应该知道乾国人都是狼子野心吧?” 许满仓点了点头,还是没开口。 他清楚,以勒巴儿的智慧不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们翁婿之间,也不用把什么话都说的那么明白。 “这个乾国人,就是一条毒蛇。”勒巴儿道:“他可能不会露出獠牙,但光凭身子,就能缠住你,而后慢慢把你勒死。” “阿塔,我清楚他想要什么。”许满仓轻声道:“接收他的商队,也是因为我们的确有紧缺的物资。”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勒巴儿又道:“哈只儿,你想没想过这件事的代价是什么?” 许满仓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 从他制定好大迁徙的计划之后,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最差的局面,便是整个哈只儿部被北狄除名,变成真正的孤魂野鬼,再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不,这不该是最差的局面,应该是必然会发生的局面。 最差的局面应该是......整个哈只儿部,包括许满仓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惨死。 “你仔细想想,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 勒巴儿又看向许满仓,轻声问道:“到了不得不反击的时候了?” “还没有。”许满仓道:“可是阿塔,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想任何手段就都没有用了。” “我如果继续跟随王父,哈只儿部可能会空前壮大,但总有一天,哈只儿部会和屠各部一样的。” 许满仓的话说完,勒巴儿的双眼忽的暗淡了几分,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叹气道:“哈只儿,看来你把所有事都想清楚了。” “那我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说着,勒巴儿的眼中透出追忆之色,又开口轻声道。 “往前说,那应该是二十四五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