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面前,我没有任何秘密。” 冥微微低头,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冷冰冰的,似乎没有任何情感。 死士是乾国高层培养出来的工具,越是优秀的死士对感情就越是淡漠。 许满仓不想把冥当成工具,也想把对方收为己用,只是实际做起来还是太难了。 冥会有这样的态度许满仓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心底不免泛起几分悲凉。 他和冥已经算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了,可许满仓在对方身上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一切都像例行公事。 “那你坐下,和我说说你们之前的事吧。” 许满仓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又道:“我的时间很充裕,你可以从开始有记忆说起。” 冥上前几步,安静的坐在许满仓身边,却半天都没有开口。 他被训练的很好,不善言辞是这些死士的标配,许满仓的问题又很笼统,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你们都是孤儿吗?” 许满仓看出了冥的想法,开口问道:“你是因为什么契机被收养的?” “不是被收养,是买卖。” 冥语气冰冷的道:“那时我应该四岁,不知道家乡在哪,只知道被扔上了一辆马车,走了很远的路。” “后面,我就看到了娘娘。” “他也和你一样吗?” 冥知道许满仓问的是谁,点了点头道:“是,其他人也都一样。” “开始的时候我们有很多很多人,只是后面越来越少了。” 许满仓闻言捏了捏鼻梁,冥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就是说,范臻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不,应该更早。 可能在她到草原之前,或者说是范臻的父亲没北伐之前,他们的家族就已经开始谋些布局了。 范臻,有可能只是继承了一些意志。 “这种淘汰,是很残酷的吗?” 许满仓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却把冥问的有些发愣。 半晌,冥才轻声反问道:“残酷,是什么意思?” 许满仓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皱起。 冥的这句话让许满仓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从天外天出来的这些侍卫,包括现在范臻手下的所有死士,可能都被剥去了正常人的情感。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残酷,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更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所以,冥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还能保持平稳的心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他们身上,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就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人,还能算是人吗? 许满仓顿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残酷,是比艰难更难,经常有人会死,想活下来不太容易。” 冥仔细的理解了一下许满仓的意思,随后点头道:“那应该,算是残酷。” 冥的脸上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但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换成了古井无波的样子。 “方才那人,现在叫范招。” 许满仓又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冥想了想,回道:“六岁。” 说着,冥转头看向许满仓,道:“公子,您是想知道我们训练的细节吗?” 许满仓摇头,轻声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你的事。” “你我毕竟共历过生死,这在我这种寻常人看来,是很珍贵的情谊。” 许满仓目光平静,冥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眼中依旧没泛起任何波澜。 许满仓知道,他可能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很多话的意思。 之前许满仓一度以为,对冥他们这群人只能利用,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可现在,这个想法有了细微的偏差。 这些死士的经历常人难以想象,他们同样也难以理解常人之间的感情。 如果有更多时间的话...... “我记得,他之前是三十四。” 冥忽然开口,打断了许满仓的思绪。 他看向冥,对方语气平淡的道:“我们所有的人都有排名编号,越靠前的人实力越强。” “十二岁的时候,我们经历了最后一场比试,之后就去了天外天,以后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应该是从认识冥开始,他一次性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许满仓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诧异。 编号,越靠前的人实力越强。 冥的战斗能力已经足够强悍了,如果和冥生死相搏,许满仓也又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他这样的人,范臻手下有很多吗? “范招是三十四,那你呢?”许满仓问道:“当初你是几号?” “七。” 冥轻声答道:“最后一次排名之后,我的名字就叫七。” 这句话让许满仓心中略有触动,感觉冥的内心似乎发生了某种自己没察觉到的变化。 之前许满仓曾问过他有没有名字,他否认之后,许满仓才叫他冥。 现在,冥又开口承认自己之前是七。 “也就是说,比你还要强的人,还有六个。” 许满仓捋了捋下巴,感觉事情更加棘手了。 范臻的棋局很深,身边更是高手如云,想从她的棋局中由棋子变成执棋者,难度当真很大。 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许满仓的话。 他的心中也有些许起伏,感觉有很多话想和许满仓说,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许满仓给他的感觉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虽不是真正的公子,却也不像真正的公子那般冷漠。 之前的公子就和他一样,像是一块沉寂在水中的石头。 而这个公子,像太阳。 “那个范招。”许满仓权衡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私下去接触一下吧。” “我想知道他跟在乾国王爷身边有什么目的。” “好。” 冥立刻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许满仓不理解死士之间的羁绊,但也知道他们互相之间一定也存有情义,只是这条纽带可能很细,甚至微不可查。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说服他活下来。” 许满仓又道:“你们之前经历的事情,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生而为人,你们都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听到这话,冥微微一愣,似乎并未听懂。 他缓缓起身离开了,许满仓看着空荡荡的房舍,心中泛起一阵怅然。 这盘棋,他可能要落下第一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