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哗啦! 府邸前院,主厅。 赵昰抽出手中长刀,将正厅中摆放的精美瓷器砸了个稀烂,随后又猛的踢出几脚,将陈列器物的木架也完全踹碎。 发泄了一通之后,赵昰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狠狠的将长刀扔到一旁,而后闷闷的坐在座位上。 屋内已被他砸的一片狼藉了,可外面的奴仆却没一人敢进来收拾的,各个都微微垂首,大气都不敢喘。 赵昰自生下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自小金枝玉叶,养尊处优,到哪别人不是跪着听话,除了乾皇之外,谁都不敢和他大声说话。 活到现在,也就只有大皇子赵景曾稳压他一头。 可赵景当年跟随乾皇北伐受伤,落下了残疾之后,就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样子,完全退居二线了。 那之后的乾国朝廷,包括乾皇在内,都对赵昰期望极高,他的威望一时也达到了顶峰。 可后来,陶陂办事不力,直接影响了他在朝中的地位,他甚至因此遭受乾皇的打压。 后面乾皇又捧起一个三皇子赵峥和他分庭抗礼! 知道赵峥被俘虏的时候,赵昰高兴的两天都没睡着觉。 他期盼北狄人直接把赵峥砍了,这样他就完全没有竞争对手了。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没按照他想的发展。 赵峥非但没死,反而是他亲手救回来的。 这是乾皇的命令,赵昰心中虽然恶心,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那些北狄人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他们不知道乾国皇子是什么身份吗?! 该死的北狄人!该死的赵峥!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自己死了! 赵峥恨的暗暗咬牙,咬的咯咯作响。 但气归气,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心中的这些愤懑就只能忍着,绝对不能对北狄人发。 说话硬是说话硬,那表明的是乾国的立场,可真要因为他个人的言论导致两国战事再起,那罪责他也担待不起。 在座位上坐了半晌,赵昰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稍微压制住。 此时,房门轻响,一个声音传来。 “殿下。” “说!” “惠王殿下已经住下了,他想要饭食和火盆,还有过夜的行李,殿下您看……” 听到这话,赵昰双目微微眯了眯,随后道:“给他!” “是。” 那人走后,赵昰不懈一笑,自语道:“老三,你最好一直做个缩头乌龟,我还能多留你几天。” “若你张牙舞爪的,我可就要用非常手段了。” 浅夜时分似乎更冷了。 天上不知从哪飘过来一大片云,黑压压的,裹挟着凌冽的寒风,一个劲儿的往人衣服的缝隙里钻。 那风冷的像是刀子,吹在皮肤上刀割一样疼。 汤琳紧了紧内衬的领子,顶着寒风上了城头,四下随便看了看,又赶忙下来了。 这是他留在忘川城的最后一天。 朝廷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让他卸任惠州守备一职,回宁州述职。 按照原本的安排,等回宁州之后,他就不会再被外派,会留在宁州任闲职,逍遥一生。 故此,即便天气阴冷,汤琳的心情也还是不错的,对下面的兵丁也都有了笑脸。 汤琳刚下了城墙,进入城下的班房正准备烤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汤琳微微皱眉,依稀能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喊什么,但因风太大了,没有听清。 这是最后一班岗了,只要北狄人别连夜攻城,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汤琳惬意的靠在椅子上,拿出早就温好的酒水,才刚喝了一口,班房的房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撞开。 凌冽的寒风呼啸灌入,吹走了汤琳身上所有的暖意,他立刻怒火中烧,直接开口骂道:“年他娘……”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汤琳却愣住了。 只见门口正靠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士卒,那士卒胸前插着一柄斑驳的柴刀,面上一片惨白。 “将...将军......” “怎么了!” 汤琳赶忙起身上前查看,可他士卒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一命呜呼了。 此时汤琳脑中嗡的一下,他下意识的看向外面,此时外面已乱成了一团。 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正疯狂的涌向城内守军,他们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冷一样,好像那些守城的兵丁都是他们的仇人。 他们用石头,用柴刀,用拳头甚至牙齿疯狂的进攻守军,即便一个个的被砍倒,也依旧前赴后继。 方才的空气一片宁静,此时狂风倒卷,无数声音和着寒风灌入汤琳的耳中。 “杀!杀!” “你们他妈不让老子活,那就都别活了!” “杀了守军!杀了鸟皇子!杀!” “抢粮!抢粮!” “娘!呜呜呜...” 哀嚎声,哭喊声,喊杀声无数声音混合一处,配着远处朦胧的场面,将汤琳震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显而易见的是,城内的流民暴.乱了,他们开始疯狂的进攻守军。 有些流民杀掉守军之后,开始手忙脚乱的脱失身上的盔甲,而后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 寒风凛冽,温度更低了,一场大雪似乎马上就要降下。 汤琳下意识的起身,正准备关上房门躲起来,几个流民从远处疯狂的冲上来,其中一个一脚踹开了班房的房门,竟将汤琳踹了一个跟头。 他慌乱的抬头,却看到了几双野兽一般泛着红光的眼睛。 他慌忙的起身,便要去身后抽刀,可却觉后心一凉,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了。 汤琳的身子缓缓软倒,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那几个流民冲到了桌子前,如野兽一般分食桌上的酒菜,恨不能把盘子都吃了。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了,鲜血从他口中咳出,汤琳不甘的睁着双眼,紧紧的咬着牙。 他想活,想活着回宁州去,享受他的荣华富贵。 可现在,那个大人物曾经许诺给他的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 狂风暴雪中,一场笼罩整个忘川城的暴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