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凌一直都在关心许满仓的事,这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是热乎乎的。 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未在家人身上体会过温暖。 许满仓内心是十分渴望亲情的,他也想干完活回去,父亲可以笑盈盈的问他累不累,然后给他递上一碗热腾腾的糙米粥。 可这样的场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他在曾经的那个家中感受不到的温情,却在北狄王身上感受到了。 这种情感,让他既向往又恐惧。 “阿伊腾格里的嫁妆我早就准备好了,殿下这次也一起带走吧。” 勒巴儿在一旁笑盈盈的道:“我在部族选了两千多人,还有三千匹马,两千头羊和一千头牛,加上这次在乾国运回来的一部分粮食。” “等殿下和阿伊腾格里婚礼的时候,我还有更多的东西给你们。” 勒巴儿的话让许满仓有些震惊。 他知道勒巴儿肯定会给阿伊腾格里准备丰厚的嫁妆的,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光是他说出来的这些人和牲畜,就可以分出去单独成立一个部族了。 即便是拓拔族,一下拿出这么多牲畜,也足以伤筋动骨的。 许满仓的思绪快速转动了起来,很快就明白了勒巴儿为什么要给这么多。 他也是在押宝,而且是跟着拓跋凌押宝。 勒巴儿知道草原要发生大事了,现在把一部分族人和财产转移到许满仓麾下,就算之后草原的战火波及到了屠各部,也不至全灭。 可是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许满仓看向勒巴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您给我这么多东西,是担心之后的事?” 勒巴儿没立刻说话,而是笑盈盈的看了许满仓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哈只儿殿下,你是草原的雄鹰,是百年不出的勇士。” “草原要起火了,我已经年迈,没法再跟随王上四处征战,我的几个儿子也不成器,他们没办法挑起屠各部的大梁。” “我也有私心,想用殿下的威名庇护屠各部,但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威慑其他部族,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哈只儿殿下,屠各部的所有头人都已向你效忠,只要你始终跟随王上的脚步,屠各部就会成为你手中的刀。” 勒巴儿的声音很平稳,音量也不大,但传入许满仓的耳中,却好似声声闷雷。 事情的变化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勒巴儿的意思是……想让他在之后可能发生的乱局中,带领屠各部帮助拓跋凌吗? “大头领,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许满仓沉声开口:“您说的这些话,王父并未和我说过。” “王上是不会开口的。” 勒巴儿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殿下也没必要担心,我不是要将屠各部交给你,而是在和你说一个事实。” “如果王上担心的事一定会发生,那殿下就是王上的底气,屠各部就是王上手中的长鞭。” 勒巴儿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如果后面草原真的要发生内乱,屠各部会听从许满仓的命令。 但前提是,许满仓会一直站在拓跋凌这一边。 北狄王如此许满仓并不反对,他只是觉得事来的太快了,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看来从王庭回来的这段时间,前线发生了不少事啊。 “大头人,您收到前线的消息了吗?” 许满仓岔开了话题,勒巴儿自是心领神会,随即点头道:“收到了一些。” “呼厨炎要回来了,带着更多的战利品。” “这次王上下令,草原上几乎所有的部族都出动了人手,大军压境,在乾国惠州北边打了两场。” “我们胜了,但胜的很勉强。” 说话间,勒巴儿伸手,从一旁的桌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许满仓,道:“这是呼厨炎传回来的消息,殿下看看。” 许满仓接过信封,打开之后却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简明扼要的写明了前面的战局。 奉池被围攻多日,乾人久攻不下最终退兵,边城方向双方正面对垒,彼此攻杀,互有胜负,后勒都思率领王庭骑兵正面冲锋,攻破了乾阵中军,乾国故此溃败。 北狄大军冲入惠州境内,一路大肆掠夺了一番,乾国已派专人来谈判了,北狄王也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信件很简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极大,许满仓仔细的想了半天,才将信件递了回去。 勒巴儿接过信封,又随意的放了回去,同时口中问道。 “殿下怎么想?” “王父应该不会要奉池城的,但边城不会还给乾国。” 许满仓分析道:“现在草原已经下雪了,可我们的战士依旧保持了绝对的战力,乾国肯定怕了,这次要赔不少东西。” “王父布置的很好,经过这次战事,乾国也不敢再想反攻的事了。” “殿下分析的没错。”勒巴儿收敛笑容,低声道:“但殿下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面,却没看到更深层的问题。” 许满仓闻言一怔,随即想了想,立刻就明白勒巴儿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征战,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有参与,他们表现的越英勇,对殿下你就越不利。” “哈只儿,战事虽然暂时停下了,谈判也在进行,可战争是没那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王上的儿子都想要军功,草原部族的人都想要乾国的东西,欲望的大门一旦被打开,就没那么容易关上了。” 听到这些话,许满仓忽然明白了拓跋凌真正想让他做的事。 定海神针,稳定后方。 前线的战事只是暂时停了,却不会结束,后方的稳定就大于一切。 如果北狄王想一举灭掉乾国的话,他首先要做的就不是继续征战,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内部的所有问题。 当他要做这件事的时候,许满仓这个草原上新生的勇武王子,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许满仓此时看向勒巴儿,一句话都没说,心中却一直在激荡。 他上了另外的一场棋局,而这一次,他是至关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