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是在队伍返回的中途下起来的,大片的雪花好似鹅毛一样从天而降,很快就覆盖了灰黄的草原。 秋天过去了,白色只在一夜之间就统治了整片草原,温度也在极短的时间快速下降。 离开王庭的第十天,队伍路过了赫连部的范围。 许满仓骑在黑龙之上,远远的看到了一队赶着牛羊的牧人。 他们正在进行最后的迁徙,牛羊入卷,准备过冬。 前线的战事还没有停歇,那队牧人中没有一个年轻人,各部族的青壮应该都跟随头人打仗去了,如果战斗不尽快结束,这个冬天会很难熬。 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样的。 王庭的旗帜在半空飘扬,没有任何人敢拦住许满仓的队伍。 这次,他刻意嘱咐不要在任何部族的驻地停留,他也不想和任何部族的头人接触。 就这么又过了七天,清晨的时候,许满仓在天边看到了一排连着的毡房,兰河还未被冰封,在远处安静的流淌。 那是屠各部的驻地,他回来了。 屠各勒巴儿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他带着部族的所有高层出来迎接,直接将许满仓带回了大头人的毡房。 屠各部在前线获得的物资都已经运回来了,这一路上,许满仓看到了很多衣衫褴褛的乾国人,他们都成了屠各部的奴隶,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这个冬天过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冻死。 除了这些乾国人之外,许满仓还看到了几个新修的大大的毡房,那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粮食,看守的屠各部族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所有的屠各族人见到许满仓,全都恭敬的行礼,态度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许满仓没立刻见到阿伊腾格里,反而先见到了她的几位兄长。 因为知道许满仓最近这几天要回来,这些分散在各处的新头人都提前到了,就是为了和许满仓见一面。 回来的第一天许满仓就喝醉了,他只记得自己坐在大头人毡房的首座,几乎所有屠各部的头人挨个过来敬酒。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光敬酒,还向许满仓献上了自己贴身的宝刀。 许满仓知道,这是北狄人的礼仪,绝非赠刀那么简单。 将自己心爱的宝刀赠上,而后再连喝三碗马奶酒,可以理解为效忠。 这和不花送许满仓宝刀不是一个意思。 当天夜里,许满仓就寝的毡房中摆了十几把长刀,那是屠各部各个头人对他的崇敬和效忠之意。 屠各勒巴儿对许满仓的态度也变了,之前两人说话都端着,还十分客气,可这次回来,勒巴儿一直抓着许满仓的手,脸上始终都带着慈祥的笑意。 北狄对战场英雄的崇拜都是发自肺腑的,不会因为立场的不同有所改变。 许满仓实在喝不下了,才被巴特尔搀扶回来,一进入房门,便感觉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哈只儿,我的王子!” 阿伊腾格里直接扑进了许满仓的怀里,差点给他撞个跟头。 身后的巴特尔见阿伊腾格里来了,便默默的退出毡房,安静的守在门外。 “哈只儿,你瘦了。” 阿伊腾格里紧紧的搂着许满仓的腰,脸上却是欣喜的笑意,眼眶也红红的,带着难以言表的情感,看的许满仓的心都要化了。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是什么时候走进他的心里的,他只知道自己在外面征战的时候,经常会想起她。 许满仓反手也搂住阿伊腾格里,感觉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开口问道:“这些天……你还好吗?” “我好极了,就是天天都想你。” 阿伊腾格里扶着许满仓在毡房中坐下,一边帮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口中一边道:“哈只儿,你想不想我?” 阿伊腾格里身上没有乾国女人的那种娇羞,她喜欢说什么就是直接说,想做什么也是直接做,从不隐藏自己的情感。 许满仓转头看看她,伸手摸了摸她有些躁红的脸,什么都没说。 阿伊腾格里的脸红的好像熟透的苹果,但她却并不低头,而是仰着头让许满仓看,眼中虽挂着泪,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我知道你也想着我。” 许满仓身上厚重的皮袄已经脱下,阿伊腾格里又伸手脱去了他身上的短衫。 看到许满仓身上才刚刚愈合的伤口之后,阿伊腾格里停下了后面的动作。 她的手掌在那些纵横的疤痕之上轻轻的抚摸着,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抖。 阿伊腾格里抬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许满仓竟靠在一旁睡着了。 阿伊腾格里轻轻的笑了笑,她褪去了自己的衣衫,随即伸开双手,将许满仓牢牢的抱在怀里。 这一夜,许满仓睡的格外踏实,也格外温暖。 第二天清晨,许满仓醒来的时候,阿伊腾格里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一旁的火堆上热着奶茶。 看到许满仓醒来,阿伊腾格里脸上立刻见了笑意,她上前几步,对许满仓笑道:“我的王子,你哪里都好,就是不太能喝酒。” “昨天你回来之后,我阿塔他们又喝了好一会,现在都已经起来去喂马了。” 许满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也不是他不胜酒力,关键是这些北狄的汉子实在是太能喝了,而且他们接连不断的过来敬酒,神仙也扛不住。 “等咱们办婚礼的时候,你要坐在新房三天呢。” 阿伊腾格里一边给许满仓穿衣服,一边开口道:“到时候全族上下的人都有权利给你敬酒,那可怎么办?” “到时候就靠你帮我了。” 许满仓轻轻的笑着,感觉心中有团火在烧。 那火虽然不旺,却让他的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哈只儿,你要说说你的护卫,他们太死心眼了。” 阿伊腾格里继续唠叨着:“昨天晚上风雪很大,巴特尔就守在毡房外面,都不知道躲。” “他现在还在外面守着,我让他进来喝一杯热茶,他也不愿意。” 许满仓心中动了动,用力系好腰间的扣带,推门出了毡房。 一夜之间,外面已是白雪遮天,一片银白。 巴特尔就站在门口,这会儿正朝许满仓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