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仓如今认识了一些字。 他从一本古籍中看到拓印龟壳上的冥字。 像极了用双手将新生儿从母体中拉出来的情形。 所以许满仓认为,冥字,代表着新生。 可是他不清楚,冥字还有一种意思,那就是昏暗不明,冥,幽也。 被赐予了新名字的护卫头领恭敬行礼,接受了这个字。 其实许满仓不相信冥没有名字,因为他的年龄在那,并非是从小跟贵公子一起长大的。 但冥不说,他也不会刨根问底儿。 他想要跟冥,稍稍拉近些关系,因为他明白那些护卫,真正听从的人是冥,并非他这个明面上的主人。 不过许满仓想拉拢冥的时间并不多。 在山脚下,冯大夫借口许满仓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足足拖了三天。 在第四日就不得不出发了,因为距离约定的时日也没多久了。 这几日许满仓配合着调理身体,冯大夫说虽然遭了一些罪,但许满仓也算因祸得福。 解毒的同时,也将他身体原来那些陈年旧伤留下的暗疾也治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补养,以许满仓的底子跟年纪,会很快就恢复。 进了北狄范围内,队伍行进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 他们没有马,但有的是人,这些人把自己当做的牲口。 轮流抬着许满仓,以及跟不上队伍的冯大夫和绿珠她们。 一队人累了,速度降了下来,就换另一队人。 除了专门抬他们的护卫,还有专门背着大包小包,抬着沉重箱笼的。 里面主要是许满仓这个主人日常要用的各种精细物什。 天外天的主人所用的一切都十分讲究,甚至比宫里的皇子都要精细。 而这些护卫,是宁肯丢了性命,也没有扔下那些琐碎的身外之物。 又是急行两日,他们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这条河是兰河的分支,横跨整片草原,如果要绕路,又要耽搁许久。 冥作为领队,早已有准备,他们在连阴山下等候的那几日,已经伐了许多树,一路拖过来。 此时可以绑成木筏,安稳渡河。 就在许满仓他们等候渡河时,大将军陶陂重新回到了边境。 仇津立即求见,跟他秉明军需之事。 陶陂闻言大怒,下令严查,但看守军库的小官已经被仇津砍了。 而且仇津已经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那些军需以及粮草的去向。 眼下紧要之事便是要调集粮草,补充军需,因为征兵已经在旨意下达后开始了。 边境现在缺衣少粮,仇津跟虎州借调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陶陂一边安稳住仇津,一边给宁州上折子跟朝廷要银子,要物资。 仇津又跟陶陂说了抓到细作碰头的事,那个叫做哈只儿的人至今还没有调查出究竟是谁。 陶陂闻言很吃惊的说道:“你说北狄派人来找谁?” “哈只儿。” “哈只儿?”陶陂眉头紧皱,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唤人。 薄管事像鬼一样,连脚步声都没有,从角落露面。 “你去我书房,在我带回来的箱子里把那叠信拿来。” 薄管事飘然离去,很快就取来了陶陂要的东西。 然后给二人又换了热茶,这才行礼退下。 仇津不动声色的看着薄管事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阴森森的,透着诡异。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一些证据,此次回宁州述职,一为请罪,可我也得知道我罪在何处。” 陶陂确实是比回去之前看着要憔悴了一些,只是仇津不知道,他这是回城的路上故意为之。 仇津接过那些所谓的证据,一页页仔细翻看。 越看,越觉得不得了,这些都是历来深入草原的探子,在北狄打探到的情报。 北狄近两年的大大小小的事,哪怕没那么细致也能从中看出一二。 在一张写有北狄那达会的信息中,仇津看到了去年那达会的第一勇士,名为哈只儿。 上面描述哈只儿外貌,北狄跟乾国的混生子,身长七尺八寸,力大无穷。 仇津立即想到了许满仓,那个混血子,差不多的身高,同样是力大无穷。 继续翻阅,后面还有当时的探子记录许满仓从草原归来,暗中偷偷在边境外同吴玉峰相见。 加上之前吴玉峰同北狄私通的证据,好似吴玉峰跟许满仓勾结的事已经坐实。 “所以,大将军的意思,那哈只儿便是藏在军中的细作。” 陶陂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询问道:“他若不心虚,为何不敢入关,却要去虎州寻你?” “您都知道了?” 仇津还以为他将许满仓掩面带在身旁,大将军并不知晓。 “因为本将一直在查此事,吴玉峰当日同北狄勾结,妄图欺骗本将开城门出兵。” “实则北狄重骑具埋伏在侧,若是本将出城,这边城以及城内数万百姓和士兵恐怕就会被屠杀一空。” “哼,只是他并知晓与虎谋皮这个道理,诓骗不成北狄人便将他们杀害,尸体悬挂城外。” 陶陂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如此行径,竟让本将进退两难,背上残害同僚见死不救的骂名!” 仇津与吴玉峰相识多年,从前谢之庆并非将才,边城是在吴玉峰的指挥下才一次次抵抗住了北狄的攻击。 所以,陶陂的话他并不相信,却也找不出其他证据反驳。 只得说:“我观近两年,北狄行军跟从前大不相同,计谋不断。” 陶陂冷哼一声:“听闻有乾国谋士投靠了北狄。” “是何人?” 陶陂摇头:“此人在北狄有一定的话语权,能左右北狄的出兵计划,可本将还未能查明真相。” 说到这里,陶陂看向仇津:“如今想要知道真相,只有找到许满仓。” “许满仓...”仇津念叨一句:“上次北狄攻破边城,我遍寻整个城内外,所有尸体都翻遍也不见他踪影。” 陶陂闻言说道:“定然是知晓自己已经暴露,说不定随北狄大军返回了草原。” 仇津也这样想过,但后来他截获了密信,抓住了北狄前来接头的人,却又觉得疑惑。 “若是他去了北狄,为何还有人来找他接头?” “这也不足为奇,北狄如今表面看还是铁板一块,可实际上,他们内部争斗剧烈。” 陶陂淡淡说道:“许满仓到底是投靠了谁还不一定,但他这个人一定要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