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许满仓听羊皮袄老汉也说过。 他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生,会遭天谴的。 可是许满仓不懂,同样都是人,哪怕曾经所有人欺负他。 他也从未做过恶事,为何要遭天谴? “三皇子好好的生活在皇城里,我怎么会是三皇子呢?我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人。” 贵公子轻声说道:“我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你...你不是三皇子,那..那三皇子是谁?” 贵公子摇摇头:“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吧。” 许满仓明白了,范臻调换了自己生下的孩子,宫里的三皇子是假的,眼前的贵公子才是亲生子。 只不过,他是北狄王的儿子,不能让乾国的皇帝知道。 贵公子继续给许满仓讲述他的身世,说他在出生后,母亲范臻曾想要杀了他。 但后来得知拓跋凌在寻找她,她便让人把孩子送出了行宫。 又不知从哪里抱了一个婴儿,冒充是她生的。 许满仓听完,忍不住问道:“那是谁给你下的毒?” “自然也是她,她根本就不想生下我这个孽种,又不希望我就那样白白死了,总要死得有点价值。” 贵公子的目光在华贵的房间中扫了一圈:“这个地方,是她建的。” “范臻很会利用她手里的一切力量,包括范老将军在军中留下的威望。” “我这里的侍卫,都是按照军中精英培养的。” “她从发现自己有孕,就开始谋划,这么多年,乾国皇帝赏赐给她的所有东西,都被她用来打造这处天外天。” “那些侍卫,婢女,都是流浪儿或买来的,训练他们的人都是她安排的,然后陪着我在这里长大。” 贵公子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许满仓见状,过去扶了一把,只觉得眼前的贵公子浑身轻飘飘的如同柳絮。 拉着靠枕在他背后,待他坐稳许满仓就想松手退开。 却被贵公子一把拉住。 两人离的如此近,贵公子仔细的看着许满仓的脸,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 “我若是没有中毒,也当是你这副样子吧?” 许满仓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 他觉得对方很可怜,虽然锦衣玉食,却身不由己,只不过是住在一个大一些的笼子里罢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我越来越像了?” 贵公子突然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让许满仓心头一寒。 “在你的饮食中,我也让人给你下了毒。” 说完,他盯着许满仓,想要看他惊慌愤怒的神情,奈何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满仓很是平静的点点头:“我察觉到了。” 虽然不再四肢无力,可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你不怕吗?” 许满仓想了想:“我不怕死,只是觉得现在死了,会有些遗憾。” “你有什么遗憾?”贵公子很感兴趣。 许满仓也不介意给他说说自己的过往,他总觉得自从参军后,就好像陷进了一个怪异的旋涡。 幼年的经历,对他极好的高大夫,有知遇之恩的吴副将。 救他性命给他取了新名字的阿史那族人,许满仓说的都是那些对他好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说那些对他不好的人,只是因为太多了,多到数不清,说不完。 可细细想来,那些对他不好的人,又没有什么理由,单纯的只是偏见而已。 贵公子安静的听着,偶尔转动一下眼珠。 等许满仓简洁的说完他的遗憾,贵公子轻轻拉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一个骨骼分明,一个布满老茧,一个热一个冷。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只是你若健健康康,她会怀疑。” 贵公子的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许满仓,你的名字给我吧,等我死了,你就用这个名字替我建一个坟。” “只是我不想葬在连阴山里,我这一生从未到外面去看看,你将我随意葬在哪里都好,只是不要留在这里。” “你我都是苦命人,以后你就用我的身份活下去。” 贵公子再次抬手,轻轻拍了拍许满仓的脸:“但我不会让你同我一样,一辈子被圈在这里。” “天外天,人外人,说的好听,不过是注定要被遗弃的棋子罢了。” 许满仓瞧着他嘴角又渗出了血迹,想要喊冯大夫进来,却被贵公子给阻止了。 “冯老怪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他,我恐怕还活不到这么久。” “你若是应了我,哪怕让我马上就死了,我也情愿。” 许满仓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我要你,灭了乾国,灭了北狄。” 许满仓愣住:“怎么可能?” 贵公子呵呵的笑:“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利用我的身份,你可以做很多事。” 他向外一指:“这么多年,我并非只是在这里苟延残喘,范臻想要利用我,我自然也可以利用她。” “留在天外天的人,你大可以放心去用,虽然他们是范臻送来的,但早已被我收服。” “不明白的事,你可以问绿珠跟冯老怪,这两个人,你可以把命交给他们。” 贵公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息已是不稳。 他急急的喘息了几口,竟呕出一口血来。 许满仓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急忙站起身要喊人,却被贵公子死死抓住。 那些血迹,沾了许满仓一身。 “我其实还能再苟活一些时日,只不过现在有了你,我就可以解脱了,有时候活着,真的很累。” 许满仓抿着嘴,站在那,看着贵公子嘴角那刺目的猩红。 “你要我做的事,我可能做不到。”许满仓摇头,他自问没有那个能力。 就算是得到了天外天,这么一点人想要灭掉两国?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知道。”贵公子毫不在意地低低笑着:“你或许觉得我疯了,其实我早就疯了。” “我只是想让这天下苍生都给我陪葬?至于你能做到哪一步,会不会去做,其实都无所谓。” 贵公子松开了手,不再紧抓着许满仓。 他倒在床上,目光开始涣散:“你就当是骗我也好,让我死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