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出去晒了一次太阳之后,又是十日。 许满仓终于察觉出了异样,他的伤都愈合的差不多了,但身体依旧无力。 想到每天都要喝的药,许满仓知道是这里的人不希望他有反抗的能力。 但对方神神秘秘,始终不肯露面。 若是对他有歹意,当初只需不救他便好。 费了好大力气救他,又给他锦衣玉食,却只是将他囚禁在这方小院中。 绿衣女子见许满仓喝药的时候犹豫了,便知他已经知晓这药有问题。 也未哄骗他,而是实话实说。 “冯大夫配的药,用的都是上好难得的珍贵药材,如若不然,公子那么重的伤,又岂能恢复的这么快?” “虽是加了一些让公子使不上力气的药在其中,却也对公子的身体没有伤害。” 绿衣女子笑意盈盈:“冯大夫可是当世名医,公子放心就是,我家主人只是不希望公子不告而别。” “我若是不喝呢?”许满仓端着药碗问道。 绿衣女子整了整许满仓的衣裳:“以公子如今的状况,若停了药,也需三五日才能恢复些。” 许满仓相信她没有骗自己,也有话未说尽。 即便这一碗不喝,他也逃不出去。 双手捧着药碗一饮而尽,许满仓忍着嘴里的苦涩问道:“不知道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才会见我?” 许满仓从小无人教导,也未念过书,不懂什么道理。 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或者坏,自然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救了他又囚禁他。 所以,想要知道真相,就只能等待,等这个神秘的院子主人来见他。 见许满仓乖顺喝下药,绿衣女子笑容真切了许多,拿着清水给他漱口,又用帕子温柔的替许满仓擦拭着嘴角。 关于她主人的事,许满仓只看得出她十分的敬重,便是提一下也满是恭敬神色。 喝完药后,许满仓只觉得更加乏力,绿衣女子服侍他脱掉外衫,让他躺下休息。 然后端着空药碗离开了屋子。 她走到院子一角,打开角门离开。 那扇门后,是一条幽静长廊,贴着长廊的一侧是一排房屋。 另一侧是处庭院,庭院中满是珍奇花草。 几乎是每隔三五步,便有一个带刀的护卫,各个身强体壮,目光锐利立在那仿佛雕像。 这等面貌气势,比之军中精英也不遑多让。 若是许满仓看到,也该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出逃。 绿衣女子穿过长廊,又穿过几重院落,最后来到处华贵如同宫殿一般的建筑前。 门前一个粉衣女子,见到她露出笑容:“绿珠姐姐。” 绿珠点头,脚步放轻上了台阶,进了门,穿过堂屋,绕过影壁,便瞧见小院的池塘边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 这公子竟也是如许满仓一样,有着北狄血统。 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同许满仓有七分相似,只是人很瘦。 瘦到两颊凹陷,瘦到几乎撑不起衣服,若不是一脸病气,定然也是个俊美不凡的翩翩公子。 这公子懒散的半躺在一名丰腴女婢腿上,身后几名貌美女婢,有的撑伞遮阳,有的轻摇扇子。 还有的跪在一旁,捧着鲜美的果子。 绿珠行到近处,提起裙摆跪地:“主人。” 公子睁开眼:“他怎样了?” “连日服用冯大夫的汤药,如今多走几步便没了力气。” 绿珠回复完,榻上的公子眼中闪过嫉妒:“他竟还能自己起身行走?” 绿珠闻言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主人没有继续问,她也不敢随意补充说些什么。 “冯老怪果然说的没错,这个人的身体,真叫本公子羡慕。” 榻上的公子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气喘,一旁的女婢连忙奉上茶盏。 杯里却不是普通茶水,而是带着药香。 喝了几口,公子脸上的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就明日吧,带他来见上一面,我也没有太多时日等他了。” 绿珠闻言,顿时泪水涟涟,一旁几个婢女都强忍悲痛。 “行了,你们几个也是跟我一同长大的情分,我自会给你们一个好归宿。” 说完这些,贵公子也没了什么精神,又闭上了眼睛。 绿珠回到许满仓居住的院子,先是重新洗了脸,又抹了脂粉。 待再看不出她哭过,情绪也平和了,这才进了屋子。 看到许满仓正扶着屏风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额头都是汗。 绿珠心下黯然,想她们主人若是有这样一副连药都药不倒的好身体,又何至于在此这么多年? “冯大夫说了,明日便不用药,你也不要着急,待过几日便会好了。” 绿珠说着便搀扶他回到床边坐下,又去忙活着打水给他擦洗。 许满仓闻言,知晓他就快要跟绿衣女子口中的主人相见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绿珠便搀扶着许满仓出了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子。 许满仓想过,这府邸的主人定然富贵。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竟然这般大,大到已经不知是几重院了。 而且,沿路十分寂静,却遍布护卫。 这些护卫,身着跟军中不同式样的甲胄,内衬黑衣,各个肃穆不凡。 今日没有喝药,许满仓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 可这座宅子实在太大,当他走到正中最大的那座好似宫殿的房屋前时,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 穿过堂屋,绕过影壁跟池塘,迈过高高的门槛,许满仓终于也见到了此处的主人。 只是第一眼看过去,许满仓就愣住了。 眼前的人,看上去跟他同样的年纪,还十分的相似。 座位上的贵公子也在打量着许满仓,他目光很是复杂。 许满仓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高兴,有些难过,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坐吧。” 贵公子开口,绿珠扶着许满仓坐到一旁,许满仓还是看着对方。 他感觉自己挪不开眼睛,因为他从未想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竟然也可以如此贵气。 贵公子不计较许满仓的无礼,两人静静对望着,似乎都对彼此的身份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