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让人用软布包住马蹄,带着他那一队兄弟悄声离开。 许满仓跟剩下的人,就这样跟数量远超他们的北狄骑兵远远僵持着。 轮流休息了一阵,许满仓上马,命令全速向边境方向跑。 既然知道身后那些北狄人暂时并没有绞杀他们的打算,许满仓也没有下令疾驰。 反而跑一阵休息一阵,就这样,一连几日的追逐,许满仓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 都是趁着夜色时,被许满仓悄悄的给派出去了。 目前的状况实在太诡异,许满仓没有让他们直接回边城,而是分批打探,分批从其他关口尝试入关。 至于跟身后缀着的北狄骑兵拼命,许满仓从始至终没有这个想法。 与此同时,他们携带的口粮也已经耗尽了,但距离边境已经非常近了。 可无论是刘大也好,吴将军也好,还是派出去的探子也好,没有一个派人传回消息。 他们好似被乾国给放弃了,或许,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许满仓估算了一下,如果他们疾驰,大约还有两天能看到边城。 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还有大约六百多人。 各个满脸憔悴,嘴唇干裂,目光黯淡。 许满仓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北狄人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拖垮自己。 当天夜里,许满仓下令,宰杀三匹战马,熬了一锅又一锅的肉汤。 许满仓让所有人集合在一起,让有家室亲人的出列,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站出来。 还有一部分不明所以,没有动。 许满仓忽然醒悟,原来像他一样无牵无挂的人并不多。 干脆,许满仓又问谁没有牵挂。 只有寥寥十来个站了出来,走到了许满仓身后。 这十来个人已经明白了许满仓的意思。 “好,再杀十匹马,今天大家吃个饱。” 没有人动,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落泪。 “去吧,吃饱之后,你们分散离开,不要集中在一起,继续去不同关口报信。” 若是吴将军真的出了事,那这些士兵回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去求援。 虎州的仇将军是可信之人,哪怕他们最后都死光了,也要有个知道真相的人为他们伸冤。 “百夫长,我们不走。” 这段日子,他们都知道自己成了给战友拖延敌军的诱饵。 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还没有了粮草,如今只能靠寻找水源跟杀马填饱肚子。 这些人都是吴玉峰带了几年的老兵,很多人对许满仓都印象深刻。 从他还是黑狗子直到现在的百夫长,再没有人瞧不起他,反而对他产生了敬佩之情。 敌军这两天,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之前陆陆续续走了几百号兄弟,再走,难保不会被发觉。 所以最后留下的这些,注定是被遗弃的棋子。 “这是军令。”许满仓沉声呵道:“虽然我只是一个百夫长,但吴将军命令你们都听我的,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从前的许满仓就算天生神力,可他总是闷不吭声,让人觉得软弱好欺。 但此时的许满仓,说出的话让人不容置疑。 就算再杀十匹马,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吃饱。 但大家每人都分了一口肉汤,吃的无比仔细。 吃完后,许满仓让一些士兵脱了片甲跟头盔,然后将之前寻来煮食引火的柴火全都搭起来。 搭成了一排排的架子,再将那些片甲跟头盔挂上,远远看去,尤其是在夜里看,就像是一排排士兵。 之后,许满仓让他们牵着马悄悄离去,走远些再骑行。 只剩下十几个老兵了,他们的马刚刚都宰杀了,也知道这或许是他们在世上的最后一晚。 但他们没有一个会感到害怕,入伍当兵,被分到了边境,他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只是内心还是有些憋屈,因为他们会死的不明不白。 许满仓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将剩下的十几人召集到一处。 在地上画着路线,指给他们看:“你们不要回边境,从这边离开,会遇到一片林子。” “穿过林子,一直往西边走,靠近天山的地方就是屠各部族的领地。” “据我之前在草原待的那些日子打探到,屠各部族跟赫连部族有间隙,你们去查看一下屠各部有没有派兵参与这次的事。” “百夫长,我们也走了,你怎么办?” 许满仓摇摇头:“你们的任务比我艰难,可能逃出了这里,会再被屠各部追杀。” “所以你们务必万分小心,潜入屠各内部打探是不可能的,只需要远远的看外围的小部族,看他们的马群在不在。” “之后,无论你们活下来几个,从天山那边回境内,还是去虎州,找仇将军。” “走吧,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许满仓举起水囊:“若能活着相见,再以酒相贺。” 十几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抱拳,却不敢大声喧哗。 看着这些人的身影慢慢潜入夜色之中,许满仓喝了一口水,将箭筒背好,又紧了紧腰上的刀,跟着慢慢朝一旁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