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下,段三公子说出了最终决定,「我们段家不愿辜负皇恩,舍妹忠烈节孝,不愿事二夫,婚事照旧,还请尽早上门请期,走完所有的流程,将这一桩婚事办了,了却祖父的一桩心事。」
祖父来信了,他说京城情况非常不好,西北成了家族最好的退路,那麽,两家的婚事就是重中之重。
宁七少是宁家唯一的成年男丁,还是皇上敕封的大将军,成为西北之主是迟早的事。
只有嫁给他,段心语才有机会成为西北地区的女主,才能照拂娘家人。
现场一片窃窃私语,宁段两家的这桩婚事拖了许久,也该有个了断。
宁知微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段首辅的决定。
她只关注两个人的表情,宁老夫人和宁七少。
宁老夫人似喜似忧,宁七一贯的面无表情。
「老夫人,您是家中长辈,您怎麽说?」
宁七少夫人眼眶红红的,可怜而又无助,「祖母,求您看在我这些年孝顺您的份上,疼疼我吧。」
她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只有她和夫君两人,没有别人。
而且,段心语既有圣旨傍身,身后又有段首辅,她哪里争得过?
宁老夫人轻拍她的肩膀,满眼的慈爱,「痴儿,这是先皇旨意,谁敢违抗?」
七少夫人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一颗心凉凉的,忽然,她恨从心起,「这是宁知微惹出来的麻烦,让她想办法解决。」
若不是宁知微,先皇好端端的怎麽可能下这道圣旨?
她不傻,自然明白这份圣旨背后的深意,这是分化宁知微和宁七少,防止他们任何一个坐大。
说到底,全是宁知微的错!
宁知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怪先皇,不怪宁家长辈,只敢怪她,她看着最好欺负?
宁老夫人心思转了几转,百转千回,「知微,你是宁家的家主,你来做决定吧,我们都听你的。」
这个责任又回到宁知微身上,所有人都看向宁知微,七少夫人的眼神如淬了毒。
宁知微神色不变,「七哥,你是当事人之一,我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语气坚定而又郑重。
其实,只要某一方不愿意,她自有办法解决圣旨的问题。
照她之前的想法,宁燃也姓宁,年轻,大有可为,是不错的联姻对象。
但,如果双方都愿意,那她又何必自找事?
七少夫人一把拉住宁七少的胳膊,眼泪汪汪的,「夫君。」
宁七少看了她一眼,随后环视四周,最后落在传旨公公身上。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了,「皇恩浩荡,臣接旨。」
七少夫人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流满面。
宁知微闭了闭眼,无声的叹息。
段家三兄妹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眼。
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接下去就是宁家筹备婚礼,整天忙忙碌碌。
宁知微冷眼旁观了几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深夜,书房,只有兄妹两人,所有人都守在外面。
「七哥,我们谈谈。」宁知微开门见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说实话,不要藏着掖着,西北宁家只有我们兄妹俩了。」
是的,西北宁家是一家,京城宁家是一家,从来都是这麽区分的。
宁七少木木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那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麽?」
兄妹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宁知微淡淡的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我们宁氏世代镇守西北,对大齐皇室忠心耿耿,一片赤诚换来的是什麽?是宁家将悉数惨死,死了还不得安宁,还要被扣一个叛国的罪名,抄家灭族。」
如果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是将士的宿命,她无话可说。但,宁家是被守护了两百年皇室出卖,背后捅刀子,这让她怎麽不恨?
「可,这一切是皇子里应外合,出卖自己的国家,出卖自家浴血奋战的将士,这样的皇室还有什麽值得我守护?」
宁七少紧握拳头,浑身发抖,他始终走不出来,一闭眼就是满天血光,父兄们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当我亲手替家人收尸,一点一滴拼凑尸身体时……」宁知微的眼眶红了,宁七少眼中闪过一丝泪意。
宁知微深吸一口气,「从那一刻起,宁氏一族对皇室的忠诚,被皇室亲手斩断了,恩断义绝。不是宁家辜负了皇室,是皇室辜负了宁家。」
宁七少浑身一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和恨,悔和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宁知微压住内心暴走的情绪,「你我都是在边关长大,边关百姓的生活有多困苦多凄惨,我们都很清楚,但我没想到,远离边关的百姓也是水深火热,苛捐杂税压的百姓们喘不过气,朝廷还鼓励他们卖儿卖女,官员贪赃枉法,豪门世家圈占土地,暴虐乡里。」
「我所到之处,看到的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宁氏一族的祖训,保家卫国护民,既然朝廷做不到的事,那就由我来吧。」
宁七少看着这个眼神坚毅的小妹妹,她真的不一样了,「你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宁知微神色坚定,豪气干云,「道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纵然身死,无怨无悔。」
失败又如何,她努力过了。
「不过,我会提前跟宁氏一族切割,我是我,宁家是宁家,纵然我失败了,也牵连不到宁家。」
她取出家主信物,递到宁七少面前,神色隐隐有一丝悲伤。
「大舅舅临死前,将家主之位交到我手上,我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护住了宁家上下所有人。如今,我把宁家家主之位交到你手上,以后宁家由你来守护。」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谁都不能例外。
「所以,七哥,接下来跟我做一场戏吧。」
宁七少没有接宁家家主的信物,定定的看了她良久,不知过了多久,「你知道传旨公公跟我说了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