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娆沉默的看着裴琰站在床头前更衣,她转身走去软榻那边,将小毯子搭在了自己身上,两眼一闭,准备就这么将就一晚上。
裴琰换好寝袍,回头一看,发现江云娆已经到了屋子里的另一端睡去了。
江云娆的卧房其实挺大,前庭后院不说,屋子里面除了床榻,还有单独的更衣居室,茶室,以及闲暇时光卧着晒太阳的地方。
那软榻就摆放在那窗户之下连着茶室,夜里想必是最冷的地方。
他启声道:“你过来睡,朕睡那软榻。”
江云娆听见这话,就觉得无语,江府明明那么大,屋子明明那么多,他非要过来挤。
不过她立马就从那只能屈膝睡的软榻上起了身走过来,有福不享,也不是她的性子。
只是她又再说了一句:“这里有些冷,要不然皇上还是去客房就寝吧。”
裴琰道:“不必了,夜深了,将孩子搬来搬去弄醒了也不好。”
江云娆未再说什么,岂料她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燃尽了。
整间屋子被冬日厚重的幔帘盖过来,月光也射不进这屋子,现下连唯一的烛火也熄灭了,她眼前一片漆黑。
江云娆顿在了原地,她倒不是怕黑夜的人,因为从前的黑夜再是黑,要么有月光要么有烛火,不算彻底的黑。
可是这几年一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无光的时候,她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她是有些害怕的。
她伸出双手在屋子里挥了挥,不敢轻易往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过来。
裴琰将自己白日穿的黑色衣袍提了起来,那腰带之下的环佩上他记得有一颗夜明珠。
裴琰伸手将夜明珠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举起来的时候,他看见江云娆朝着床榻的另一方向走了去:
“你去哪儿,床榻在这边。”
江云娆见了那夜明珠的光,才稍稍看清楚了些,奈何她还是没注意,一头撞在了经过的屏风角上。
裴琰三步两步的走了过来,拉着人手腕走去了床榻边坐下,转身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给点燃了。
屋子里重见光明,江云娆终于没那么慌张了。
裴琰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似到了夜里是真的有些无神:“你眼睛怎么了?”
江云娆倒头已经睡在了床上,将被子拉了过来:“没怎么。”
裴琰将夜明珠扔在她枕头边,便转身去了软榻边睡下了。
夜里,北境的风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隔着窗户,甚至都可以听见风的呼声,呼啦呼啦的扫过窗外。
江云娆摸了摸身边的裴昀,算是暖和,只是她依旧不安的坐起了身子,软塌那边靠着窗下,裴琰睡在那边会不会很冷?
她觉得自己不要管那么多,裴琰那般怨恨自己,不理解自己这几年来的选择,还是不要靠近他,免得他又说自己费尽心思的凑他面前去。
睡至半夜,几声咳嗽之声惊醒了她。江云娆鼓了鼓气,拿着夜明珠就走了过去:
“裴琰,你去床上睡吧。北境与帝京不同,这边到了夜里一个不经意,冻死人都是有的。”
裴琰那双黑眸在夜里缓缓睁开:“不必。”
他冷戾的眉骨微挑半分,江云娆素来心软,再刚硬的事情也坚持不了多久,这一点他轻松拿捏。
江云娆又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用为难自己的身体。
你若真的不想瞧见我,我出去找间屋子睡也是一样的。”
裴琰再次咳嗽了几声,从软榻上起身:
“外边起了风雪,你现在去冷屋子去睡,岂不是显得朕过于无情。
好歹你也是太子的母亲,朕不愿将事情做绝。”
未等她言语,裴琰拉着她走到了那温暖又软和的床上,一家三口在上面躺了下来。
裴昀睡在中间,江云娆在最里边,外边睡的是裴琰。
江云娆喉咙有些发紧起来,她觉得裴琰对她的恨意是有,可是又恍恍惚惚的不真实。
倘若真的是实打实的恨,又岂会愿意与她一同躺在床上。
终于是没有忍住,问了出口:“裴琰,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琰也并未睡去,他语声缓缓的传来:“没什么意思,明日一同起来,让昀儿开心一下。”
江云娆不再言语,想起那日观海一夜,已经是不好继续与裴琰纠缠下去了,继而闭了双眼缓缓睡去。
裴琰侧过头去,借着夜明珠的光看着她安静睡去的模样,姣好姿容依旧,只是白日里的眼神多了几分坚韧在里头。
不时的,心头一酸。五年了,没有想到是今时今日这般的情形才见到她安睡的模样。
他伸出那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面颊,却发现格外的冰凉。
裴琰眉心一皱,又在摸了摸她的玉颈与手背,这女人,都在床上睡下去那么久了,身子居然还是冷的。
不管了,将裴昀踢到了床脚,这个暖炉没多大用,还是他的受热面大一些。
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他慢慢的,悄无声息的靠了上去。
次日清晨,裴昀第一个醒来,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的从床尾那头坐了起来:
“我怎么睡着睡着就到这地儿了?父皇你醒醒,你快跟阿娘分开,在中间给我留一个地方吧。”
没人理他。只是裴昀得庆幸这是冬日,若是夏日,他极有可能是在地上醒来的。
“阿娘,你也给我留个地方吧,我想睡中间……”
半晌,还是没人理他。裴昀憋屈的从床上下来,自己找了小衣服自己穿上,扣子也是歪着的没扣好。
又回头来看了看他二人,还是没醒,也没人管他。
他嘟囔着:“算了算了,我自己出去找外祖母要吃的,吃完了再来找你们玩儿。”
他悄悄从屋里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就被福康公公给拉住了:“太子爷,现在里边什么情况啊,简单描述一下。”
裴昀挠挠头,不明所以的问:“什么什么情况?”
福康公公很是激动的问:“唉,就是皇上与娘娘和好了吗?”
裴昀两眼怔愣着:“怎么才叫做和好呢?”
福康公公朝着里头看了一眼,着急起来:“哎哟,就是……就是那,罢了,太子爷年纪小,肯定看不出来个什么。”
裴昀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小声点儿吧,我父皇与阿娘还在床榻上睡懒觉呢。”
福康公公两眼一转,心底思虑着,大抵是和好了吧。
没等福康公公反应过来,里面就传出一些不善的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