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四目相接，空气有片刻凝滞。
两人几乎是同时默契的移开了视线，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敛下。
唐雁淑也跟了进来，温柚体贴的将房门关上，给他们留足了谈话的空间。
可屋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气氛压抑的可怕。
陆晚苏静静看了眼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几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往种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也说不清谁对谁错，谁欠了谁的。
她叹了口气，望向唐雁淑，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没想到您也会来看我，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为了让她能好好静养，陆正明特意给她订的vip病房，病房内的布置自然没话说。
闻言，唐雁淑面色一僵，脸上再次浮现出懊悔之色，随后弯了脊梁，竟然在陆晚苏面前跪了下去。
傅寒舟和陆晚苏齐齐一惊。
“您这是做什么？”陆晚苏一脸惊讶，赶忙上前想要将唐雁淑扶起来。
唐雁淑却推开她的手，满目歉疚：“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再说什么都没弥补不了我做的那些事，是我们傅家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太过固执刻薄，一直那样对你，都是我的错。我今天来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和寒舟好好聊一聊。”
“这孩子他对你从没变过心，是我一直在逼他，逼你们分开。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全都怪我好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哪怕你恨我一辈子也行。”
自从知道许妙溪的真正死因，唐雁淑就一直辗转难眠。人家救了她唯一的孙子，她却那样对待恩人的女儿，实在是错得离谱。
她知道这一跪解决不了什么，也弥补不了分毫对陆晚苏的伤害。可她如果今天不来，她的良心就永远难安。
她也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让他们两人真的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陆晚苏眼底闪过一丝动容，这些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要说心里没有怨气，那都是假的。
只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佝偻着身躯，两鬓白发的向自己下跪道歉，她就算心肠再硬也做不到毫不动容。
而且她和傅寒舟的恩怨，也没想牵扯到其他人的身上。
陆晚苏伸手将唐雁淑扶了起来，语气淡淡：“我知道您那么做，都是为了傅寒舟。从前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您不喜欢我也正常。只是有些事，终究是我和他的事，我想自己和他聊一聊，行吗？”
她倒也能理解唐雁淑的想法，傅寒舟自幼失去母亲，父亲也一直不在身边。而傅老爷子素来又是个严苛的大家长，傅寒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本就过的不易。
唐雁淑想给傅寒舟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想让傅寒舟过的好一些她都能理解，只是她做不到原谅。
唐雁淑面上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是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那你们好好谈一谈，我先出去。”说完，唐雁淑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屋内就剩他们两人，气氛再一次凝滞。
傅寒舟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的细微动作，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陆晚苏静静看了他几秒，轻笑着问：“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傅寒舟声音微顿，掌心微微收紧，哑声道：“那天你都听见了？”
陆晚苏闻言，突然笑出了声，看向傅寒舟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甚至带着几分难明的情绪。
“是啊，我不仅都听到了，我还恢复了记忆。”陆晚苏蓦然红了眼眶，看着傅寒舟的眼神里掺杂几分怨憎：“是因为你，我妈妈才会被杀。你娶我，是因为愧疚吧？”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也终于明白之前总是做噩梦，梦到那些细碎片段的原因，原来那就是她不曾记起的真相。
或许是因为真相太过残忍，当年她在接受心理治疗后，就选择性的将这段痛苦的记忆遗忘掉，甚至将仇恨转移到了她爸爸的身上。大概也是怕她想起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从那之后傅家和陆家的来往就少了，她和傅寒舟几乎没再见过面。
后来结了婚，两个人也是聚少离多，就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甚少说话。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上辈子到死都没能恢复记忆。
而这辈子，她因为爱上傅寒舟，两个人接触太多，她的记忆才会在相处中逐渐恢复。直到那天听见真相，她受到刺激下才恢复所有记忆。
其实她心里明白，傅寒舟也是受害者。只是长久以来的欺骗，她对傅寒舟实在很难不生出怨恨。
傅寒舟脸色骤然一白，眼神中浮现出痛苦之色，但却立刻否认道：“不是，我不是因为愧疚才娶你的！”
陆晚苏静静抬眸，看向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不是？傅寒舟，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傅寒舟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她一直以为是因为顾子遇的缘故。可是后来，她和顾子遇划清界限，甚至屡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傅寒舟仍旧选择将她推开。
她有时候能感受到他的爱意，可有时候却不明白他的冷漠。
可她现在明白了，傅寒舟对她的感情太矛盾，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更多。他娶自己，也不过是想弥补，想偿还恩情。所以上一世尽管自己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他却依旧对自己很好，甚至不惜豁出性命也要救她。
是她自己一直看不明白……
傅寒舟眼见着陆晚苏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否认：“不是那样的，晚苏，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愧疚。”
他对陆晚苏的确心有愧疚，但是愧疚不足以让他娶一个女人为妻。他是真的爱陆晚苏，当年才会去陆家求娶。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相信，我是说了很多违心的假话，但是唯有我爱你是真的。”傅寒舟唇畔溢出一抹苦笑：“那件事后，我听从医生的建议不敢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但是我抑制不住想你，所以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一直都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