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叁州(三河国)额田郡,大龟山城吉良家空空荡荡的评定间里,一个身影也在
看着手中的信笺发呆。
随着公开应后百济国之邀,或是幕后协调帷幄之下改换身份,而西征大陆的数路诸侯
藩主联军,在新罗境内遭受的接连挫败和惨痛损失。
作为明面上武家各姓的召集者和发起方,三河吉良氏的家宰兼实质的掌权人周元祀,
也已经嗅到了大事不妙的味道。
特别是东国的武家诸侯和北面朝廷公卿当中,也有令人不安的气氛和暗流在弥漫涌动
着。
相比老而昏聩导致的大权旁落在,他这个渡来人后裔手中,就连妻妾子女都有过半不
是自己生的家主吉良贞满不同;
周元祀可是拔举于微贱更知道利害得失的铁腕人物;只是因为出身太低却长期专权无
可动摇,时人毁誉参半的称之为“土佐之蝮”“立家督”。
毕竟,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所要面对的,那可是已经击败了另一个庞然大物的北唐
朝廷,而即将取得整个天下大势的南国大梁;
在它横跨海陆九道而疆域遍及数大洲陆,又尽得江南半壁和中原腹地的巨大体量面前
;偏居东海三藩一隅的扶桑之地,虽然号称六十六州天下而举国也有千万之口,但无
论是在海陆力量上都是令人绝望的巨大悬殊;更别说如今还分裂成南北朝,又各自诸
侯林立的任何一方。
而东国朝廷的立身之姿,就是依靠倾向北朝的立场而得到某种名分和实质上的支持,
而长期维持了下来。
只是近二三十年来南北对峙的局面,因为早年“大战”打的是兵弊民乏,几乎陷入僵
局而没有大大的变动,在东国诸侯内部却是因此矛盾重重而纷争不断,眼看得朝消
长之势的上风就要再度易手。
这才在殿上那位源关白的默许下,以二十一支源氏旁系的三河吉良氏为中保和见证,
勉强达成一致而开始对海外进行经营和合力行事,一为转移内部矛盾,二为在本土外
拓展更多的生存空间,
由此也利用了中土南北对立拉锯的大环境,左右逢源的陆续谋取了不少的利益;
其中也包括了以扶桑义从为名,参与到对于与南朝关系密切的登州镇,海路上的直接
打击和事后遗产资源的瓜分盛宴;这也进一步助长了他们的胃口和野心,做出更多的
企图和布局来。
其中也包括了,名为“七海武”海上私贩和水军集团的崛起,与巨大极大能量的情报
与商业组织,博罗会的长期合作和交易。
或者说,当初还是御用商人团体为表面身份的博罗会,也是在他们的推动和扶植下,
成为了这才萌生对对于安东之地和新罗方面的欲念和野心。
只是,他们碍于南朝在海上的权威和实力,始终不敢从幕后站到台面上来而已。
而这个在新罗藩之地兴起弓氏后人的后百济复国运动,以及新罗本地分藩诸侯们的拙
劣表现和反应;无疑给了这些扶桑藩家名主们一个大好的契机和突破口,因此在关系
密切的组织——罗会的牵线搭桥之下几乎是一拍即合。
只是未想到正因为“成也博罗会,败也博罗会”的缘故,再次遭到来自淮镇的强力打
击而损兵折将,噩耗频传。
而要知道这些年下来,光是一个淮镇的存在,就足以让他们长期对外经营和拓展的势
力,处处受制而各种倍感头痛了。
抢在大量转过头来问罪和兴师之前,与南朝议和与妥协的声音,已经开始出现在了平
城京;甚至有传闻有人向退位的光严法王建言,效法当初唐室东传的故事,而通过
女性亲王的婚姻,让南北两家血脉重新合流一系。
但是无论如何,朝廷一旦风向有变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作为总召集人的三河吉良家
,而覆巢之下,他这个掌握实权的家宰,又岂有完卵乎。
能够交权自杀举族流放,而苟且保全了一条性命,就是与他所能预期的最好体面结果
了。
要知道,光这个号称“七海武”水军(海贼)大将里面的好几位,都是与朝廷公卿关
系密切的存在,或者就是干脆就是殿上那位直接派出去代理人。
于是,他剩下的道路似乎就只有一条了;
除非投入全部力量孤注一掷,或许才有可能改变在新罗置地被动和挨打的局面,但是
为此值得么。
然而这已经不是他一家一姓或是这个诸侯团体的事情了,其中的利益牵扯之广,就连
吉良家这个名义上的总召集人,也未必能够掌握全面的。
虽然有后百济方面所许诺的,以清川江以东的东南部数道之地为酬谢,田土子女予取
予得,但是目前也已经是骑虎难下来了。
一旦这些各家差遣出来的精干人马和子弟族人,都被损失在了大陆上,那也意味着吉
良氏为首的东国第一大武家集团,就此全面转入衰败之势;
而连带的后果是,北面朝廷也很可能因此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无法发动有力
的进攻,而只能处于被动和守势的一连串影响和预期。
如果再加上大梁对南朝的声援和来自淮镇就近的实质援助,那将长期对立的南北之势
重新翻转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只是,当他刚刚下定决心之后,就听得外间传来了通报声。
启禀守护代……姬路家的使者前来拜见”
“姬路家?……”
周元祀迟疑了一下,疑问道。
姬路家的前身,最初是作为雍国公主诸多沐汤邑的管代,而发展起来的渡来人(唐人)别姓诸侯;以境内的矿山,以及掌握了大量本州沿海的商业利益和海外船团运力而
著称东国。
只是,这个世代以姬为姓由女人当家的诸侯,突然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坐镇徐州的时候,流水一般的后续消息还在传来。
根据飞回来的信鸽和鹞子的简单通报,刘延庆所部先头已经出了楚州而抵达了高邮。
只是在途中已经见到许多地方,正在或者已经失去控制,而呈现出种种明显的乱象和无序状态,特别是一些城邑内外,简直就成了极端分化的两重天地了;大多数地方就像是官府缺乏维持的力量,而彻底被放弃了一般。
由此,他们还顺道击溃和俘获了好几股胆敢盘踞在道路上,试图截夺过往军资和行人
的大团匪类。
只是其中不少人居然还是来自原先淮南大营所组建的额屯垦营,甚至干脆就是驻守地
方的二三线前官军;因为拖欠粮饷或是日常军序供应不上,而纷纷带械潜逃啸聚山野
而成为了打家劫舍,或是坐地受赃的盗匪之流。
先行出发的南下特遣船团,应该也到了翁山大岛附近。但是有一个状况引起了他们的
注意,就是原本驻留在当地的东海水师,全部都不见了,
此外,洛都方面的眼线报告。
因为后方的动乱和补给线的困乏,按照江宁的均旨,河南道的官军已经开始陆续回撤南下了;他们会相继进入山南东道就食和休整,以减少在河南境内补给和就食的压力。
然后再经由五路总管宁冲玄,整顿和梳理出一只少而精的可战之兵,南下支援荆湖腹地的平叛。
为此,这位便宜姐夫倒是私下联系了淮镇方面,而用一些“力所能及”的代价,相对优惠得换走了那些淮镇暂时用不上的装备和其他军需,还有三千只翻新过的二手火铳。
因此,虽然还有好几个军序和番号存在;但是除了洛都城之外,驻留在都亟道和河南汴州、郑州一线的北伐军,已经大为减少了许多。
因为黄河决堤的口子还没有能够填补起来,大水肆虐过的一系列后续影响,河南西部大部分地区还是处于各种相对隔绝状态,而淮镇也只能与都亟道的官军保持有限的联系和往来。
至于大规模的输送和用兵,短期内是别想再来一次了,
然后是,曾经与我们隔水比邻的淮南行营给正式撤销了,而残余所部就地改为荆湖江西五路行营所属,老帅兼枢密副使刘绍能也就地转任为,仅次于五路大总管宁冲玄的行营副总管兼荆北招讨使,
而为了就近支援和维持山东道和河南道的官军所需,蜀地部分地区再次爆发了抗捐抗税的骚乱,但是很快就再次被从汉中回防蜀地休整的官军给镇压了。
好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坏消息,根据从江北边上从对岸逃回来的船只上所了解的消息;我那位旧相识和老朋友,驻地在润州的江东道采访置制使程煊麾下,突然发生了哗变和叛乱,裹挟甚众而沿江向着江宁方向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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