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沥沥的东北角城墙之下,分不清楚是雷声还是炮声的轰隆声,已经在慢慢的远去。
“多吃点,尽量吃饱了,……”
先锋将索超,也正在进行第一次轮战斗后的巡查和鼓动。
“然后慢慢的活动身子,就不觉得湿冷了……”
大桶飘着油花的滚热辣糊汤,还有烘烤过的麦饭团子,淋着油炒过虾米鱼丁和酱汁,让无数浑身疲惫和酸痛难耐的人们,也不禁克服了疲乏和伤痛,慢慢挪动过来取食起来。
似乎是因为后勤状况好转的缘故,虽然后方山南各道还在闹瘟疫,但是派回去的部队还是发挥了某些用处,再加上就近搜罗蜀中人力物力的结果,所以最疲弱和积弊的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了。
因此,
为了支持他们的进攻计划,中路帅司那里不但调来了两个严重缺编,而在后方休整的军序外;还很是给他们补充了大量的兵员和临战所需的物资,其中也包括珍贵的子药和火铳,以及一批用作纵火或是杀敌的掷弹。
只是这批补充上来的兵员素质,就有些参差不齐不怎么让他入眼了,其中既有来自南方的义从,也有江南地方的土团、乡勇;甚至还有来自海外的番兵,明显一看就是肤发眼貌迥异国人的存在。
好吧,至少将他们约束起来,用来驻守城墙还是勉强可以胜任了的,这样就可以从建制严重不足的各营,抽调出相对精壮的兵员来,填充到索超的选锋队里去,再次将三千名的员额和装备补全。
然而,索超也再一次受伤了,不过这一次不是比较麻烦的铳伤;而是被炮射击中附近,而迸溅的碎石打伤的额角。
因为雨水和潮湿的缘故,北朝的那只火器部队——神标军的火铳倒有大半都打不响,反而被城下来自淮军的铳手和炮队,用精准而密集的攒射和此起彼伏的轰击,给打的各种抬不起头来;
故而给了他们这些选锋健儿,冲到近身去搏杀的可乘之机。由此,在第一轮的战果当中,他们就一鼓作气夺得了至少上百步范围的城墙和两处箭塔;然后才隔着对面北军在城墙过道上,仓促堆起来路障和工事,杳然对望着蓄势待发,等到下一轮攻势的休整和补充完成。
而他们在休息和进食的时候,城墙上零星的铳击声却还一直没有间断过;这是躲在箭塔上端来自淮军的精准射手,在对城墙另一端的进行骚扰和牵制性的狙射。
任何在城墙上活动的身影和动静,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和靶子;因此,对方被撩拨的防不胜防,也有人试图用弓弩进行反击,但是显然是收效甚微,反而被引得暴露出身影,一发铳子打死打伤了好些人。
在雨水过大而飞舟无法升空监察战场的情况下,眼力出众而配备了咫尺镜等特殊器材的他们,同时也是最好的戒哨。
在战斗过程中,至少已经挫败和示警了两次以上,来自敌阵迂回到城区内的突袭和反击。
而淮军的炮队同样也是令人刮目相看的;虽然进入战场和展开前的准备,让人觉得有些漫长,但是一旦这些粗大笨重的家伙开始发威,那种响声和动静,似乎就仿若是天上的雷鸣阵阵都要给盖压过去了。
而在北军驻守城墙上,甚至没有能够反击和威胁他们的手段,因此,慢吞吞的每发一炮,都是城头守军的可怕灾劫和惨痛的杀伤。
被巨大的铁弹轰砸过的地方,无论是土木、砖石还是成条的青石板,连同已经不可分辨的人类肢体一起,砸碎捣烂在一起;
而当十多门大炮合力一齐往一处轰打的时候,那简直就是玉石俱焚而惨绝人寰的结果了;几乎是整片整段城墙边沿和垛口、女墙都不见了,都被打得稀烂而露出里面光秃秃的内层墙芯夯土来……
因此,从始至终能够得到这些淮军的协力和支援,索超觉得真是一件幸事,也是自己的运气。
君不见,北的十几个军序之中,还有谁人等够得到如此的战力支援力度呢……
而在城北的战场当中。
雨幕下的潜袭进攻最终还是失败了,横七竖八倒在泥水里的尸体,流淌红黑色的污浊地面,就是他们最好的写照。
“为什么雨天还能用……”
这是大多是战死者最后一刻的想法和疑问。
对方根本就是准备充足而严阵以待,所以一照面就在外围不明的轰鸣声中,将寻找破绽的偷袭变成了集中重点的强袭,然后又将强袭变成了不计代价的正面硬攻。
等到发射散弹的炮声响起来之后,就在没有什么然后和可以的选择了。
踩着满脚的泥泞,在视野不清的雨幕当中,依靠血勇和简单声音的引导,前赴后继的一片片被打倒掀翻在营垒前,又尸横枕籍在壕沟和铁丝拦网之间;最后总算有人摸到了栅栏和胸墙之下,却又在。
相比之前被排射连片打倒壕沟前,或是被喷子和大铳打烂城筛子的北兵,被预设好角度和方位的炮击,所波及的下场就更加惨烈了,几乎连完好一点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找到。
匍匐在污水里慢慢变冷的尸体间,虽然还有一些尚未断气的伤员,挣扎蠕动在泥水当中,但是被击穿身体后迅速的出血和失温,依旧在慢慢的夺取他们的性命。
直到最后一个跌跌撞撞的背影,伴随着零星的铳击声消失在雨幕中之后,这才等来成群结队挺着刺刀打扫战场的身影;一些还有气息的伤员,被粗暴的拖放到板车上,总算有了一线活下来的机会。
而在城墙上,暂时接替了杨可世在城外指挥权的,副都部署兼琅琊节度使项元镇,也难掩如丧考批的表情,看着那些三三两两仓促逃回到城墙下来的身影,
在来自大元帅府的指示下,他奉命整整组织了五路出击的人马,针对覆城渠沿岸失陷的据点进行了偷袭和反攻;但是最后只有三路带着溃败的消息,而逃回来一堆残兵败将。
这个结果让他不由有些难以接受,却又心慌意乱起来,作为山南军中出身的他,能够暂时顶替拒绝主动出击的杨可世指挥权责,乃是自信可以复制对方之前的成功而已。
因此,距离稍远的另外两路直到现在还渺无音讯,却又让他还抱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再派人去探查……”
“一定要把剩下的兵马……给联络上”
“或许只是雨中迷路和走失方向而已……”
这样的话只要有一路取得成功,他有都底子在大元帅府那里宣称,取得对”满万不可敌“的胜利和成果了。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就连那些败兵带回来关于“淮军火器基本不雨水影响”的另一则关键消息,都暂时的忽略了。
只是,在几乎同样的手段在有过教训之中,又怎么能够指望一次又一次的总是成功呢。
“损失情况如何……”
而在金墉城,我漫不经心的询问着前来报告的虞侯。
“遇袭的丰成戍、宝成垒、广口寨还有光河口都损失甚微,”
“唯有后阵一营兵马驻留的泗门渡,有两百多的损伤……”
“不过随后,就被附近赶来的防戍第五营,给包抄后路击溃当场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结果基本在我的预期当中,在布置好的火器阵地当中想要进行偷袭和突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过,刘延庆所部的模范后军没有见过战阵的新兵还是太多了一些。因此,在遇敌偷袭之后居然还出现了局部的混乱和逃跑事件。
处理完这些突发事件的手尾之后,一个呈报的突发状况让我我有些小困扰。那个派来随军的中官吴穆,居然自我感觉良好的跑到前线去了,说是去代表朝廷宣慰士气云云。
毕竟正前与在安全的中军是不一样的,被他看见一些不好解释的东西还在其次;要是死在前线的话只怕又是一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