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兵已经出现在西天津桥附近了……”
“君上……当作如是可好”
北国的摄政丝毫不理会身边告哀的杂音,而静静打量着洛水对岸的动静,就像是在聚精会神的欣赏一幅尤为难得的千古画卷。
洛都城南部仍未沦陷的城坊区域里,依旧是喊杀声连天。而枢密使兼副都元帅张叔夜的大愫,却还依旧崭新笔挺的簇立在中天津桥在内的洛水南岸。
如今,西面的都部署已经战死或是失踪,而南面的都部署号称血战得归,却被当场砍了脑袋以儆效尤,麾下亲兵被缴械而押回南岸,充为敢死之士。
因为他被逃回来的部下举发,在城破之后先于本部人马溃败前,就在亲兵的护送下易装出逃了。
结果,反倒是驻守在城东的都部署张德坤哪儿,有所令人出乎意料的表现和捷报。
在南面城破之后,他用麾下的六万军民在极短的时间,以驻守的建春门和上东门之间为中心,用附近拆除的坊区建材,在城墙内侧的过道和城坊路口连夜赶工,重新构筑数道弧形的壁垒和防线。
而让那些敌军试图分兵沿着城墙上下通道,一鼓作气夺取东面城墙的打算,就此功亏一篑落了个空。
而他在击退了内外呼应的当面袭击之后,甚至还有余力派兵支援,张叔夜所部在东天津桥一线的战事,而形成某种首尾呼应之势。
既然这个族亲是如此的给力,他也不吝在危亡关头给与相应的支持和优遇。
与之对应的则是,昨天刚让人砍掉了数以百计的人头,其中既有大臣和官员,亦有将领和士卒;仅仅是因为他们可能散布局势不利的“谣言”和风闻,或是没有能够在预期的时间内,战死在相应的岗位上而已。
虽然,就算是大多数人都可以用肉眼看见,对岸在烟火的厮杀声中,变得愈加破破烂烂的坊区里,国朝战事的各种艰难和不利。
而这些烟火,却是很大一部分都是攻击中南军各路所造成的产物和结果。
事实上,在吸取了多年前洛都攻战教训的南军面前,在城坊中预先遍设可燃物,再将敌军诱入其中造成最大杀伤的焦土战术已经无法奏效,或是产生多少实质上的效果了。
因为这些重整后的南军攻击次序,实在是太谨慎和稳妥了,稳妥到相互之间交替和衔接的次序,几乎是像是个滚动碾子一般的毫无间歇。
根本没有多少轻率冒进或是拉开距离,而被分割歼灭或是诱入险境的机会;虽然这些北军可以利用城中暗藏的通路和过道,迂回突入到南军的侧面或是后方,进行大肆骚扰和破坏。
但是因为这些南军各部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仅仅几次得手之后就被迅速压缩了活动的空间和余地,多数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就算成功的将某部南军的先头包围和分割开来,但邻近赶来的后援较快,始终不能赶紧利落的将其歼灭或是彻底击溃,就不得不在敌方的优势下退走。
就算是北军已经惯用的放火阻敌的手段,也在对阵当中被南军用装满沙土和水桶的大车,给轻易的破解和压制了,不能没能困住或是拦阻这些敌军多久。
反倒是被由此提高警惕的对方,仗着相对充足的火器和燃料,提前点燃和引发起来,然后又有样学样的采取一路烧一路拆的焚掠战法,而破坏了北军在诸多城坊中预设的防线,和多线暗中布置的埋伏阵地。
虽然敌方在城区侵攻的进展,看起来给延缓了许多,但是相应的伤亡和消耗,却是随着不断送过来的军报,而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
但是这位大摄看起来,却依旧是从容和游刃有余,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底气和凭仗的同时,也就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了许久之后,他才慢腾腾转身面对众人的冒出一句。
“诸卿,我喜欢战争……”
“可以镜鉴人心背向……”
“可以剪除异己。亦可弥平内忧外患……‘
“更可积不世之功而成大业……”……
关中道,绥州,青色星斗旗下,
从西蜀招讨行司都统制改任为,蜀中经略置制使路大使的高宠,看着远处城围保护下星罗棋布的新旧井架,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想起了在蜀西的所见所闻。
作为大唐最主要的石脂水及其提炼成品的产地之一,蜀西的临邛(今邛崃县)无疑是拥有最古老的历史渊源。
最初只是深探盐井的伴生物,以令人生畏终日不息的火井形式存在于世,而数百年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但是自从梁公随开元天子西幸入蜀之后,这些汹汹燃烧的火井命运和结果,就被大大的改变了。
而在火井附近,更多自行喷涌和流淌的黑色地泉,被一眼接一眼的钻探出来,又成为了龙武军对敌望风披靡最有力的武器之一,也自此成就了大唐火器和军中投手,威震海内的赫赫名声。
不过,正所谓是天下为乱,自从川中变成战场之后,临邛的盐业和油坑一起迅速衰败下来。
而石脂水的产出,也逐渐被关中之地,规模更大绥州静边军的油坑所取代,目前为止,北朝七成以上的猛火油和其他油制品,还有一半的沥青原料,都是源自当地的产出。
特别是前年西军侵攻入蜀的连场乱战,占据过临邛的灵武军在败走之前干脆把仅存的井眼给填塞了,露天集聚的油坑也被点燃,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新扑灭和恢复过来。
现在,就是彻底解决这一切的时候了。
自从亲近北朝而从中利害关系牵扯甚多的朔方系,在蜀中和山南西道的兵势相继败退之后,就让细菌中主张与南朝缓和关系的河陇派系,重新占据了上风。
因此,在某种交涉和妥协之下,新建立的蜀中经制路,出大散关而再次进兵关中,就成了某种势在必行的行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