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时光一晃而过,但是闯入事件带来的后续印象和回波,却还在持续震荡着。
随着后续的追查和穷所更多的细节和内情被挖掘出来,追查的方向和目标也在扩散当中。
看起来博罗会这些年在淮东之地,也是下了不小的气力和功夫,虽然大多数都没有能够站稳脚跟,但是不间断的投入和尝试之下,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反而以流于表面的行事,残存了下来。
这个扶桑背景的中型商社奴良组,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通常倒腾硫磺和生铜块的生意外,他们还销售一些诸如柴鱼干、生漆、扇子、羽毛等特色的土产。因此在积累的信用记录之下,被特许在城外新兴的坊区购地置业,作为常驻的落脚和仓房,后来又得以在城中租赁了铺子,开店售卖起特色物产来。
而根据审讯来不逃走而被抓获的成员,这一次,他们潜伏下来的目的,最初只是希望接着这个机会,刺探和窥视镇抚府的内部情况,乃至与被变相监禁的某个人取得联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执行的过程当中,却因为一个临时的决定,变成了营救和强袭,然后因为情报不足跟不上变化,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此外,在倭人的聚居区中似乎也有人,直接或是间接的为他们提供了部分协助和掩护;毕竟这些年,通过在淮东军中服役和劳作的各种关系和渠道,迁移到淮东来讨生活的倭人也有不少,其中主要是扶桑藩九州太宰府治下的人口。
他们主要充当社会最底层的杂役和贱籍,日积月累下来这些年,也形成了好些个混杂了扶桑藩特色的乡里和坊区,散布在各地的户籍登记上约莫三四万人口。
这也暴露出淮东全面监察体系的某些盲点,虽然在地方上的军民百姓,乃至那些俘虏和流民当中,并不乏设统调乃至肃反会的暗子和临时合作对象;
但是数量渐多的新罗奴和倭国归化人的这个层面上,就有所忽略了。
反倒是童昊下的马统调,在外围执行人员中招募了不少倭人,利用他们头脑简单不怕死的炮灰特色,充当一些短期和临时性的危险任务。
因此,
作为此次事件最直接的关系部门,设统调的负责人苏长生,主动跑上门来对我谢罪,却被我臭骂了一顿,又灰溜溜的跑回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着如何在此事件中吸取教训,最大限度额亡羊补牢,却是第一时间想要获得我的谅解,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这个衷心固然可嘉,但却不是值得鼓励的行为。我虽然不至于就此对这位,一贯忠于职守勤勉本分的学弟,进行什么实质上的惩罚;但是相应的敲打和压力还是要给予的。
他的性格还是有些偏好人了,在周到细致的同时,就很难做到那种人性本恶,无事不可疑的,用最大恶意去揣摩一切蛛丝马迹的典型情治工作态度;
反倒是作为实质上的副手慕容武,更能够符合我的要求,但是在相应忠诚和资历上,就实在没有得比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是新成立才不过数年的部门,一些地方还在摸索中的阶段。
这次闯入事件当中,我的手下也得以缴获了一批奇形怪状,各种用途的器具和材料,对于秘密战线的情治工作,也有不小的启发和借鉴之用。
比如在缴获的物品当中,我居然看见了类似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他们就是用这个玩意,成功冒充了输送物料的工役小组,又在事后企图换脸脱身……
虽然这东西还很粗糙经不得仔细分辨,而且敷在脸上保持的效果也只有几个时辰而已,就要重新炮制一番,但也足以让我对这时代古人的智慧,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还有用来对付猎犬追踪的特制药水,暂时令人失去反应能力的迷烟,方便攀爬树木和建筑的钩爪和脚套;
总之都是一些在细节上穷究心思的玩意儿,到让我想起了后?霓虹那个螺丝壳里做道场的民族特性了。
又让我想起了早在飞鸟时代,就开始出现倭国历史中,为圣德太子所招募和服务的后世忍者雏形——志能便和隼人,而现在的扶桑藩应该就处于,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平安时代了。
一个据说妖魔鬼怪横行而神话传说辈出的时期。比如藤原妹红拉,蓬莱山辉夜拉,都是出自这个相近的时代
当然了,这也暴露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博罗会在扶桑的某些布局和经营。相信追索下去还会有所收获的。
虽然扶桑不比尽在咫尺的新罗藩,以我目前的势力还不方便伸手过去做些什么,但是这个相关的情报和讯息,却可以提供给那些潜在的竞争对象和敌对势力。
我相信博罗会这些年各种触手伸的太多,必然有所反弹和潜在的对手。正所谓秘密组织躲在幕后的最大神秘性失去之后,也处于可以被打击和威胁的范畴之内了。
自然就会有人跳出来有所行动和表示了……
威宁、镇雄
河南腹地的黄淮平原之上,
箭雨交加而刀枪横错,烟尘翻滚而厮杀正酣的战场上,河南别遣正使魏晨,也在遥做观战当中。
“报……”
“镇雄军左翼阵斩濮滑节节度使孙涣,擒获了节度留后以下六人……”
但是面对如此捷报,魏晨却没有多少喜色或是动容了。因为,得益于北朝对于名爵官位的浮滥和虚授,连带这些代表一方藩镇的头衔,也变得有些不值钱起来。
往往一两州之地的小防镇,也敢向过往的一方大镇那般,设立自节度使留后以下的一大堆官属和军职。
而他这路人马这段时间下来,沿着淮河席卷毫、宋、陈、滑等数州之地,拔城十多数而破的堡寨数十;相继击杀和擒获的节度使、节度留后、观察、经略、防御、守捉、讨击、兵马使和团练使等名目的北朝将帅,积累也有六七十人之多。
但是真正击灭的北军主力数目,反而是寥寥无几,更多是那些地方上的州郡兵,守捉军,团练兵等杂流军序。
因此,相比阵斩了对方的将领,他更关心具体军力的斩获。
“再探,我需要实际杀敌的数目……”
“报……”
又有数骑信使飞驰而来。
“威宁军苏统制请询……”
“这是变相请援了么……”
他有转身对着另一名军校道。
“我要前军部的现在位置……”
“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可以赶到战场……”
“禀告军上,前军尚在滑台县休整……“
这名军校顿了顿又道
“说事须得等待火器子药的后续补充……”
“方才有所恢复旧观……”
魏晨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对于麾下这三大军序心思和小算盘,又怎么不清楚呢。
作为短期内仓促合成的新编制,他们自然分作了淮南和淮东两个体系;期间既有暗自隐隐竞争又有现实需要的部分协作,各自麾下多少还相互不甚服气的味道。
然而这也是魏晨得以平衡和掌握,主导这只大军动向的基本要素和根本保证。
“派人去催促一下……”
“就说奉我的手令,先集中调遣出一部来支援也好……”
只是之前的前军部高歌猛进,几乎无一合之敌的势态,固然令人赞叹不已,但是相应的对于后方补给的需求和压力,也同样令人有些烦扰和困惑了。
而他们甚至不像岭外两只淮南军序,很少依靠从地方搜掠,来补充和恢复部队,这无疑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另类。
因此在只能靠后方输供的情况下,一旦子药出现短缺和匮乏,这战斗力和锐气就不免要严重打上一个折扣,而很难维持足够的攻势了。
这显然也是全铳器部队所隐藏的一个重大缺陷和弊端,或许在之前淮东境内的防御作战中,这些不足显然被掩藏和遮盖了而已。
故而,他同样也是若有所思的在随军书记面前,口述了一些内容。
这时候,数骑背着小旗的传信再次奔驰而来。
“急报……”
“威宁军苏统制告援……”
“左翼攻势受挫,敌势中出现了铳军……”
“已经有三个残损疲弊的营头,正相继溃决当中……”
“还请本阵马队接应……”
“铳军?……”
魏晨略微惊讶了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是北虏的神标军么……”
对于洛都曾投入重点资源的神标军和黑麟骑等屈指可数的几个番号,也是二次北伐中情报侦查的重点对象之一;
这显然也意味着北朝的主力和精锐,不声不响的已经部分出现在了正面战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