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换城。
萧劲舔着干裂的嘴唇,盯着从城下撤退的龟兹军。
“越来越不行了啊,今天这才攻了几个回合,这么快就撤,爷爷我还没打过瘾呢。”老三将水袋扔给萧劲,一边嚷着道。
“龟兹军攻了半个月了,久攻不下,早成疲师,士气全无。况且,龟兹国都被破的消息传来,龟兹人更是全无战心了。之所以还这么死撑着,我看也不过是没有其它的选择而已。”萧阎王接过水猛灌了几口,终于解了点饥渴。
谁都知道,这场仗大秦已经赢了,龟兹再无翻盘的机会。
萧阎王远眺城外,龟兹军缓缓后撤,毫无生气,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龟兹大营。
王旗之下,苏伐叠哀声叹气。
“鼠尼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还没有,估计此刻应当已经夺取了安西三郡了,相信好消息马上就能传来,大王,再坚持一下,我军必胜。”一名将军说着,给国王递上一壶酒。
龟兹王摇了摇头,“哪里还有心情喝酒,我们现在是在火上烤,国都沦陷,将士担忧,军无士气。再没有好消息传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向秦人投降。”
自数天前国都沦陷的消息传来后,周边更多的城池向秦人投降了,不但如此,甚至连拔换城下的王军,都已经有人暗里里逃向拔换城下,向秦军投降。
“秦人今日怎么辱我们,他日我们就怎么报复他们,待安西三郡落入鼠尼施之手,那时我们不但可以光复失地,还可以来个关门打狗,将这些秦人全都杀了。”
“杀?光杀不足以解我恨。”苏伐叠咬着牙道。
马蹄声传来。
一骑自东而来。
苏伐叠眼中精光暴闪,露出兴奋期待之色。
将军也道,“大王,定是东边有鼠尼施的好消息到了。”
一骑白马飞驰而来,骑士不顾一切的奔来。
龟兹王顾不得形像,翻身策马冲出大营,亲自前去迎接,数名将军和一队亲卫也紧跟而上。
苏伐叠驰的近了,终于看清了马上骑士。
他惊讶。
那马上的骑士分明是鼠尼施处半啜的幼子黑貂。黑貂的母亲是他妻姐,因此黑貂是他的甥侄,这孩子十二岁的成人礼上,他还亲自前往鹰娑川庆贺。
这是一个很勇武的小伙子。
可是现在,这个鹰娑川最受处半啜宠爱的孩子,却身披着绘有大鼠白貂的貂尾大纛旗在身,脑袋发尾还绑着几条鼠尾。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苏伐叠震惊。
黑貂的马被苏伐叠牵住停下来,马上的黑貂手脚被捆在马上,他看到姨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到底怎么回事?”
黑貂用嘶哑的声音道,“没了,全没了,两万尼施部的战士,二十万尼施部的妇孺老弱男男女女连奴隶都全没了。鼠尼施处半部,彻底的完了,就剩下了我一个。”
“这怎么可能?”苏伐叠惊的目瞪口呆。
鼠尼施,尼施,突厥语为草原明珠,鼠尼施,便是一个以大鼠(貂)为图腾的草原明珠部落。
可是现在黑貂却说,二十余万人的鼠尼施部就这样完了?
“秦人太奸诈,程咬金等率安西三郡兵离开安西,我父率部落两万勇士去袭安西三郡,结果那里却有河西、青海的兵埋伏着,我们惨中埋伏。而程咬金却绕过白山,袭击鹰娑川的部落,所过之处,一个不留,尽皆屠戮。”
苏伐叠看着手脚被困住,发尾系着鼠尾,身披大鼠纛旗的黑貂,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秦人是不是就在你后面?”
黑貂点头。
“多少人?”
“三万!”
黑貂说完,望着苏伐叠道,“我父亲战死了,我母亲被杀了,我所有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们的部落子民,甚至连我们的奴隶都被杀光了,求大王给我个痛快,让我也他们去团聚。”
“活着不好吗?报仇!”
黑貂摇头。
“鼠尼施处半部已经灭绝了,虽然鼠尼施在其它地方还有一些部族,可都不是我的部族,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复仇了。”
苏伐叠拔刀割开黑貂身上的绳索,然后把刀递给了他。
黑貂一刀捅在自己胸口,吐血倒下。
“秦骑!”
一名龟兹将军惊恐的喊道。
他的手指颤抖的指着东面。
那里,一线黑影出现。
苏伐叠却看都没看一眼,他走到黑貂面前,蹲下,伸手为这个孩子合上了眼睛,然后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剑横在颈上。
“大王!”
一群人惊呼。
可苏伐叠却已经拉动宝剑,锋利的长剑直接切开了脖颈,鲜血喷射,苏伐叠倒地。
“我····死···也不会···落在···落在秦人手里。”
说完,苏伐叠便死去了。
他知道他自己输了,彻底的输了,再无半点翻盘的机会。
秦骑已经出现,他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与其落到秦人手中,还不如自刎。
秦人把鼠尼施处半部整个部族二十余万人口直接给抹杀了,那也绝不会给龟兹什么好的下场。
仅仅几天时间,秦军以敦煌、鄯善、且末三郡的兵马大败鼠尼施进攻铁门关之兵,又以安西三郡之兵绕后屠灭了鹰娑川鼠尼施各部落的人口。
现在,两支军团汇合,三万铁甲杀到。
龟兹完了。
再没有一座难够坚守的城池,也没有一个能支援的盟友,剩下的只会是秦骑的屠杀和践踏。
龟兹王自刎而死。
到了最后,他连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国王已死,援军已灭,拔换城下,龟兹将军们也绝望了。
阿史那社尔、阿史那弥射、阿史那大奈,这三位本是突厥最尊贵的王室子弟,可现在,却全成了秦军的先锋。
三人各率三千突厥轻骑,一路杀奔而来。
龟兹王旗下,国王的尸体摆在那里。
大营里,龟兹军毫无战意。
投降。
几名龟兹大将叹声道。
“投降。”
唯有一名比较年轻的将领高声喊道,“投降?投降就有用吗?秦军屠灭了整个鼠尼施,那可是二十余万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我们投降,也绝不会放过龟兹,就算要死,我们也要站着死,不是懦夫的跟我来!战到最后一刻!”
“你疯了,上去只是送死!”几名将领道。
“我没疯,我只是不想跪着死。”
可是回应这位年轻将军的,却只是沉默。
最终,他只是集结了不过三百来人而已,龟兹大营里,还有五万余大军,现在却只有三百余人愿意最后一战,其余的人,却已经开始在商量如何投降乞活了。
年轻的将军拔出他的队,策动战马,毅然迎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突厥轻骑冲去。
他的身后,是三百余个年轻的龟兹战士。
当国王自刎死在军前,他们也绝望了。
三百余骑,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九千突厥轻骑的大潮中,就如一块小石子扔入大潮中,连浪都没溅起一个。
龟兹大营,那些将领们看到那三百多人覆灭,却只是嘲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