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1 / 1)

“赵佶……”

赵顼僵着张脸,想了想自己如今膝下已经没办法被称为不丰——存活数目甚至为零的子嗣,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无力。

北宋的亡国之君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儿子。

但是他还没有(活下来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未来活下来的)儿子。

——这就尴尬了。

朝堂众人的神情也并不美妙。

就算从后世人最初的话题中,他们就已然窥见了亡国之日的逼近。可是那到底还是模糊的,不真切的,足以让人心怀侥幸的。

直到此时,那真正的期限终于揭露,在在座几乎所有官员的头顶上空敲响了死亡的警钟。

虽然说是三代皇帝,可是当今早逝,下一任的那位哲宗皇帝眼见着也年寿早夭——章惇曾布尚且能掺和进那位亡国之君的迎立,那么在场又有谁能逃了开去!

年长者或许已然逝去,可是难道就要忍见家中后辈沦为亡国之人?年青者更生忧惧,因为他们还或许正逢那位亡国之主,青史上亡国君臣的名号也许终会敲定。

这才是真真正正,远比后世人说上百遍千遍宋朝时局如今不变不行都更为行之有效的威胁。胁迫着在场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在眼下利益的同时,思考起自己即将崩溃的未来。

王安石冷眼旁观着满朝心理的变化。

变法家敏锐的嗅觉,闻见了风中无声无息转变着的讯号。

——风向变了。

【看了上面那几个例子,想必大家对于宋史的奸臣传选取标准到底是个玩意,心里多少都有点数了。

以上这几个人,说句老实话,不算什么完美受害者,或多或少都干过一些比较负面的事情:

吕惠卿对王安石忘恩负义,曾布因为和章惇内斗赌气而新党分裂,徽宗上位。

但是他们绝对不至于坏到要跟秦桧、贾似道同流合污吧?

史弥远都没进去,韩侂胄在这个行列里面都觉得晦气不服啊!——金人都觉得他对大怂赤胆忠心一忠臣,北伐力量中坚选手,要把他安葬在他曾祖韩琦墓旁呢。】

吕惠卿:……

别说了,别说了!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了!他早在天幕第一遍说的时候,就认清楚了王相公不可能再把他当心腹一样培养的事实,但是他觉得他还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救一救啊救一救!

就算当不上宰辅,当个手上有点权力的干吏能臣,也比他现在的官位强啊!

他是冲着自己的能力还可以被利用的愿景去的,但后世人你再这么讲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把自己的未来救回来了啊!

曾布:……

你那是人品问题,就算因此仕途不顺那也是你活该应得的。

他这还没办法找地说理去呢——谁知道顺应太后的心意扶持上位的新皇,偏偏就成了个亡国之君啊!

他还觉得冤枉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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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冤枉。”

他语气淡淡,可是眼神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

“后世人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不等弟弟替自己辩驳,他干脆利落地一针见血:“如果那位端王的上位,是本就理所当然的。后世人绝不应该是那样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曾布卡壳了,辩解的话语堵在了喉口。

“不要提太后。”曾巩很温和地解决了弟弟所有可能理论的方向:“就算有太后主政的先例,在皇位传承这样的大事面前,太后也不可能一人不按规矩独断的。”

毕竟,虽然因为宋朝皇帝的健康状态过于堪忧,太后或是皇后有时能够争取到代为执政的机会——比如刘娥——但是名义上,宋朝坚持的其实是后宫不得干政的原则。

“后世人说的没错,你就是在赌气。”

曾巩叹息,原本因为那一巴掌就停留在弟弟头上的手,此刻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勺。

“因为个人恩怨,你才不顾那位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风评,就为了反对也许建议立长或立亲的章惇吧。”

他的话语分明十分平和,然而听着这话的曾布却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

“……我有这样教过你吗?”

——完了。

韩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庆历年间小年轻韩相公当场被这曾孙一词弄懵了。

——怎么他曾孙还进奸臣传了呢!

他不服啊!

【而章惇,除了我们前面说的,请求废太后,掘坟砸棺这样已经完全丧失了理堑谋ǜ葱孕形以外,他还常被诟病的一个点就是他和苏轼的关系。

绍圣主政,打击旧党的时候,作为主持者的章惇对自己的昔日好友苏轼也没多客气,直接把这位曾经把臂同游但是身为旧党的老朋友送去了海南。

虽然乐天派的东坡在海南得到了自己精神上的升华,在磋磨和坎坷中成就了自己新的人生境界。然而在普世认识的境界中,流放儋州已经是奔着让苏轼死的结局去了。

苏轼又是哪怕在后世,在如今影响力都堪称巨大的文学家——章惇因此被评价薄情寡义,不念旧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章惇&苏轼:……

后世人你这话可不经说啊!

苏轼整个人都麻了:后世人在讲司马君实贬谪打破官场底线的时候,还特意把他的名字点了出来。所以他倒不震撼于自己未来会被贬谪到儋州去,甚至不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被贬。

反正左右是新旧党争的问题,苏轼原先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任何的心理准备。

原本未来的他能够在儋州活得好好的,甚

至听起来还很滋润的样子。他这次就算再去一趟,心理也不慌张——或者说,有了这么一出垫底,他觉得他不管被贬到哪里,心里都微妙地镇定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自己曾经的好朋友未来对他下了手啊!他不能接受啊!

而章惇也是迷糊的,这个虽然事业正值平步青云,然而对于苏轼这个才华横溢的友人,就算政见不同,也自觉不会因此疏远对方,更别提落井下石了。

他章子厚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从不搞弯弯绕绕!

于是他想了想,走到了苏轼旁边,单刀直入:“你未来说什么混账话了?”

怎么想都应该是这家伙那张嘴搞出来的祸事!

苏轼:????

“我没有!——不是,未来发生的事情,我现在怎么知道?!”

苏某人一时思维混乱百口莫辩,本来想和章惇好好掰扯掰扯的火气,因为这反打一耙都消了不少,反倒开始真的思考起来自己会不会因为新旧党争说出一些惹恼章惇的话。

额,毕竟他这张嘴,有的时候是真的很爱口嗨暴言,他自己也稍微有点数……

【啧,只能说说这话的人要么是不了解章惇和苏轼之间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旧党派系。

章惇要是真的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在苏轼乌台诗案爆发,宰相王珪用“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一句,指责苏轼自比蛰龙,有不臣之心的时候,他何必站出来为苏轼用诸葛亮“卧龙”之名辩驳呢?

说他是顺势而为?看大势所向神宗没有杀苏轼的意思所以帮苏轼说话?

大乐,苏轼是旧党党人好吗?反而王珪才是新党的。章惇一个新党核心力量,在新党试图弄死苏轼削弱旧党力量的时候,他站什么对立面啊?

他为什么要在下朝后还跑去帮苏轼质问人王珪“你这是要让苏氏一族灭门吗”?为什么在王珪给出“是舒亶说的”这样一个答案后,还替苏轼痛骂“舒亶的口水也是可以吃的吗”?

苏轼后来贬到黄州的时候,还给章惇写信诉苦。章惇不仅送药送物,生怕这小子被贬谪之后出什么毛病,还把自己小儿子章援送过去拜苏轼为师。

这个小儿子后来在徽宗朝的时候,因为徽宗把当时已经66岁的章惇贬为雷州司户参军而为父刺血上书鸣冤——只能说这个做法,很符合他跟着苏轼学习过的经历。

所以说可见章惇倒不是很多人因为苏轼的经历臆想出来的两面三刀的小人——和苏轼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天才惜天才,文人爱文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必要靠幻想出来的虚假感情diss章惇。】

“——你看,所以肯定是你未来说错什么话了。”

章惇抓住了这个后世人为他说话的时机,果断地将两人反目的矛头对准了苏轼,熟练地将自己捞出浑水站在不败之地。

苏轼听着自己未来身上发生的案子,一会是心惊胆战的慌乱——他心再大,在听到有人依靠诗句文字狱污蔑他想造反的时候,那也是宽心镇定不起来的——一会是兄弟情深的感动。

所以当章惇这么一说的时候,还沉浸在对方未来竟然为了他和自己人打嘴仗,甚至连儿子都给他送过去当学生的感动中的苏轼,也就晕乎乎地走进了章惇的思路。

好像是诶,章惇本来对我这么好,突然想让我去死——难道真的是我未来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旁观了一切过程的苏辙:……

哥,你可真是我亲哥。怎么章惇说什么你都信啊?!

(痛苦扭曲)

他的嘴角忍不住有点抽动,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角。不赞同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已经面露笑意,笑眯眯看着苏轼思考起来的章惇,正对上对方似是有所感知,回望过来的眼神。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的短促。

【他俩闹掰并且最终反目成仇的原因挺复杂的,其中有一个因素就和我们这一趴最初提到的那个人,蔡确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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