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安石抬起了头。
对于自己在后世人口中再次出现了名姓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天幕可是上来就拿他当开篇的话头,摆明了要把他主持的变法当做重头戏,自己什么时候再出现一趟都不显得突兀。
然而——
王安石皱起了眉,将后世人那句评价在自己心中琢磨了一通:范公比他好,就好在更谨慎踏实?
他难道很狂放激进吗?!
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多少自知之明的王相公默默审视了一遍自己心中草拟的改革方案,看来看去都觉得完美无缺,并不感觉有什么显得激进的地方。
他还吸取了范公首先拿吏治开刀的教训,对官员决定先怀柔一波,得以回避一些问题,免得改革上来就失败了。
这难道还不谨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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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事?
范仲淹一愣,他此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上面去。
他到底也是文官,哪怕在西北边疆主持过军务,也不能被划分到武人的行列中去。虽然不吝啬于自己对于某些将才的欣赏,却也保持着文官集团坚定崇文抑武的默契。
所以他会出于自己对朝堂天下的责任心,认识到了宋朝军队上出现的问题,进而想要着手去解决,也会在被同僚一致反对后轻松放下。
毕竟军事改革,这就好像是一根深扎在宋朝皇帝和文官心中的尖刺,是两者达成一种微妙联合执政的基础。
皇帝恐惧让武将掌权威胁自己的皇位,文官不想让武将来瓜分自己已经据有的利益的蛋糕。
可是——后世人这样的说法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他若有所思,抬头迅速且无言地扫视了一眼身后朝堂因为这番话产生的局势变化。
有改革派拧眉,对于这样的抉择不甚认同;有保守派错愕,脸上因为自己也许可以逃过一劫而浮出喜色;有武将黑脸,但被压抑控制太久,面露不甘却也不敢出声反抗……
而冷眼旁观着这朝堂波澜,范仲淹意识到了后世人不曾言说的部分,它不管怎么努力站在大宋文官的立场上试图帮他们解决问题,字里行间还是流露出来的个人的价值观。
拿武将开刀固然比从文官入手来的简单,宋朝的武将虽然没什么权力地位,钱好歹有的是。光把他们从上到下梳理一通结束后,所能得到的利益,已经足够让宋朝上下焕然一新了。
可是武将也是人,也是官员。
他回首,沉吟着看向上首的赵祯,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和怀疑。
他们没了钱,势必还是要得到一些权力作为安抚用以平衡文武的——换句话说后世人本身其实还是想着文武均衡的局势去。
但这话范仲淹作为文官的代表不能说,只能指望皇帝自己去明白这举措背后隐藏的风险,用着皇帝才能使用的手腕进行操作。
但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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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到甚至不管改革了·祯:阿嚏!
【除此之外,范仲淹虽然没有想过将政治经济军事三个方向的改革一网打尽,对于吏治方面的下手只能说是和王安石一脉相承的宋朝改革家激进风。
严明官员升降,得罪的是大怂分权制衡和差遣官制度下诞生的大量碌碌无为,因为磨勘法做着自己熬资历就能美美升职美梦的庸常中下层官员。
限制官员滥进,侵犯的是大怂上层可以依靠恩荫制度,让自己家族子弟得享官员富贵的高层的利益。
慎选地方长官更是给以上两种人员达成了双杀结局:没能力的庸碌官员感觉自己仕途无望,牙直痒痒恨不得天天祈求一遍范仲淹下台,而高层官员看着那条要求各级长官保荐下属的要求直骂娘。
是,自己保荐听上去很爽很适合培植自己势力是吧?
但是跟他们提出这条的是范仲淹,是那个之前已经把他们狠狠得罪过,所有人都知道这男人对官员吏治是真的能下狠手下死手的范仲淹啊!
你猜他之后会不会幽幽来上一句,保荐官员不合格保荐者需要连坐的?
劳资只想享受好处不想承担责任,更不想被傻缺下属稍有不慎一起带走!】
高层文官:……
焯。
你别说,你还别说。他们因为范仲淹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怎么对他们动手,没品尝过原本未来上自己吃过的苦。
就算已经听了两条改革的措施,他们也还没做好范仲淹这把是来真的的心理准备。在听到允许各级长官保荐下属这条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有点心动。觉得他到底还是自家人嘛,是知道怎么给文官悄悄从皇帝眼皮子底下多捞点好处的。
但连坐,那就真的要大命了吧?!
只听过手下人为他们付出奔走,没见过他们这些大佬要为手下人犯的错买单的啊!
更关键是——他们之中不少人惊恐地对视一眼,在对方同样瞳孔地震般的眼神中读出了相似的微妙:
总感觉,范希文那家伙,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啊!
他幼年生父早逝,跟着改嫁的母亲到了继父家生活,和生父家那边便称不上多亲近。同时虽然没有对他们这些人坦言过继父待他如何,但听说过他曾经叫朱说的人想想都明白,这跟朱家人之间肯定有点矛盾纠葛在啊。
那他又没什么家族势力在背后拖累着,下手不狠才怪吧!
【除此之外,他还改革了科举制度。要求将原本重视词赋的进士科改为重视策论,原本只需要死记硬背的明经科改成需要阐明经义的道理。】
后世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这条看似和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的官员没有干系的决策,某种意义上得罪人的范围才是最广的:
他直接无差别扫射了所有试图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
场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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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和心血一朝白费,必须强迫自己重新学习新的考试内容,全部站在了几近统一的原始起跑线上。
在古代儒家“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下,断人入仕之路和断人希望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甚至不用说古代,哪怕现在都到了二十一世纪了,高考考纲的每一次变动,甚至高考考卷上时而出现的“创新难题”,难道不都伴随着一堆人的痛苦哀嚎吗?
现代的新高考改革,尚且要既慎重地选择循序渐进,在通知换新课本新课标新范围的同时,给已经学习了一两年的新高二高三考生保留了继续学旧课本,考旧考纲的权力,让他们就算要面临着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坎坷局面,却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白学而陷入绝望。
范仲淹这样做,简单给大家伙一点小小的代入感,就相当于让你在已经学完旧考纲,在高三那样痛苦的环境中挣扎着存活,将自己的应试技巧和基础知识已经磨砺得滚瓜烂熟的前提下。
临高考了(宋朝科举在英宗确定三年一考之前,基本上一年一次,这改革的指令是真的很“临近高考”),突然告诉你,高考改革了,新考纲新题型新范围,咱得重新学重新练,你原本学的没什么用了,老师上课可能随口跟你讲过的课外拓展才是重点。
杀人诛心——哪个学生如果面对这样的情况能做到不心态爆炸,保证自己没想过操刀杀去这样提议的专家门口呢。
就算所有人都给你灌鸡汤,说些没用的“没事,大家都是一样的,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没有落后的,放平心态~”
呵,考过高考,或者说只要考过大考的都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看着打击心态不会做的题目,预感自己这次要凉,所以勉强安慰自己快把眼泪收回去别弄脏试卷的借口而已。
要真的谁都能这么心态平和,那葛军葛大爷的传说为什么能在高考学子的口中代代相传,高考2x22届考生为什么会在一年之后心态还能依旧持续破防自嘲小丑。
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大多数人都是在为自己而活着的。我们固然鼓励讴歌高尚的情操,却也应该给无数挣扎着想要改变命运的人们留下合适的余地。
范仲淹的改革,难道真的只像课本上告诉你的那样,是因为触动了官员集团的利益,不被大多数官员所支持,最终导致失败的吗?
是,也不全是。
看看这条科举改革吧。它所最为伤害的,难道会是跟那些官员有所关联的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吗?
他们确实会不满,确实会和自己家里的长辈官员们抱怨,确实会和整个官员集团糅合成同一股力量。
但他们到底家里有些当官的长辈,他们的社会地位已经经过了一次抬升。他们最起码不可能说没有足够的教育资源。
他们是和寒门子弟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然而他们天然的优势,使得他们重新出发,所需要耗费的努力绝对会比后者来得少。
可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该怎么办呢?
那些学习的背后是父母兄弟姊妹等等一整个家庭乃至于一整个家族甚至一整个村的付出,每时每刻都渴望成功上岸,再多脱产学习一会,家人就要再多背负着重担一会的人,该怎么办呢?
现代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脱产考研超过两三年,说不定还不得不得放弃呢。
他们的力量,也许对比起官宦人家的子弟来说实在稀薄。然而当有心人将他们的声音汇聚起来,那就是不可撼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