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末年,迫于财政压力和国内的形势,朱棣暂时召回了在交趾的英国公和大半军队,但当时,英国公已经消灭了伪陈朝的三任伪王,基本摧毁了反抗朝廷的军事力量。朱棣认为把张辅和大部分军队调回国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放弃交趾的意思。
然而张辅离开交趾一年,当地就乱了套,一方面安南人只怕张辅,另一方面,朱棣驾崩朝廷内乱,也让他们看到了可乘之机,安南豪绅黎利趁机起兵造反,攻陷了不少地区,朝廷官兵兵力不足,只能一面龟缩城池,守卫要地,一面向朝廷求援。
然而洪熙皇帝和大学士们对增兵交趾并不感冒,一来如今朝廷最大的任务是缩减开支,度过财政危机,对交趾这个无底洞实在是无能为力。二来迁都以后,交趾距离大明的政治中心更加遥远!在京城的皇帝和大臣看来,交趾已经成了遥远而无关紧要的鸡肋了,想要丢掉这个沉重的包袱,甚至有放弃交趾的企图。
这也是勋贵们对皇帝和文官强烈不满的原因之一,大明开国以来,历代皇帝只有开疆扩土,威服四夷之举,从没有放弃过哪怕一寸土地!更别说要丢掉偌大的一个省了!
在勋贵们看来,洪熙皇帝和文官们就是一群丧权辱国的败家子,让成千上万壮烈捐躯的将士死不瞑目,当然要和他们死磕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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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兵撤省?”听了薛桓的话,王贤冷笑一声:“我同意了吗?”
“吓!”薛桓闻言精神一振,激动的盯着王贤道:“大人,您反对放弃交趾?!”
“不错!”王贤点点头,沉声道:“大明的疆域虽广,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成!有大人这句话,安南我去定了!”薛桓兴奋的涨红了脸,恢复了当年的豪迈慷慨道:“只要我还没死,安南就永远是大明的疆土!”说着,急吼吼的问王贤道:“俺什么时候出发?!”
“急什么,先赶紧给你薛家留个后再说。”王贤无奈的看着薛桓:“多大人了,还不成亲,不会是取向有问题吧……”
“我可以作证,他没问题。”吴为突然想起,那流传在镇江城中的快枪将的传说,忍俊不禁道。
薛霸王可谓遇人不淑,开窍本来就晚,又遇上许怀庆一帮损友,让他在妓女身上开了苞,结果薛桓从那以后成了青楼常客,更没有成亲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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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镇抚司回到皇帝新赐的镇国公府,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这座国公府原先是朱棣赐给朱高燧的赵王府,又经过朱高燧多年的改建,府邸愈发堂皇庄重,花园更是优美繁华,在王公府邸扎堆的北京城中,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府!
赵王被废后,这座宅子便被赐给了王贤,当然其中的亲王规制要降为公爵规制,大内的工匠忙活了大半年,才将这座亲王府改造成公爵府。说是降格,但不过只是门上的金钉数目减少、墙上的琉璃瓦颜色改变、宫殿的牌匾撤掉而已……整座府邸的大小没有变,房间没有少,里面的一花一木、一窗一阁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以说,王贤这座公爵府,要比天下的亲王府都要气派豪华,更是另外几位国公的府邸,远远无法比拟的……
可惜,王贤并不打算把全家搬来居住,甚至老婆孩子都留在了济南,只身一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实在是太空荡,索性让一干手下护卫也全都住了进来。整整住进来两千人,这座宅子才显得没那么空荡了。
一回府,侍卫便禀报道:“张辅和张輗两兄弟来了。”
“哦?”王贤没想到,张辅会这么早就来,还以为那位高傲的公爷,会多撑上几天再说。
“他们一早就过来了。”侍卫又补充道:“属下说了大人要晚上回来,请他们改日再来,两人却不肯走,一直等在那儿。”
“知道了。”王贤点点头,寻思着一会儿,换了身衣裳,便到花厅与张家兄弟相见。
隔着屏风,王贤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张輗焦躁的背着手在厅中踱步,张辅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两眼看着前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张辅的眼珠转了转,视线飘向王贤所在的位置,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
“哈哈!”王贤便放声大笑着从屏风后转出,向张氏兄弟抱拳道:“久等久等!罪过罪过!”
“不敢!”张辅起身后,面向王贤一撩袍角便跪在地上,沉声道:“罪人是来向公爷负荆请罪的!”
见自家大哥二话不说就给王贤跪下了,张輗吃了一惊,只好也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
“公爷这是干什么?”王贤吃了一惊,没想到张辅这么豁得出去。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英国公出生高贵,卓尔不群,平生向谁低过头?
这正是张辅的老辣之处,既然是来投降的,就要有个俯首称臣的样子。还非得扭扭捏捏死要面子,最后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时至今日,张辅怎会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拿捏的了王贤?至少他张辅没那个本事。
“公爷,罪人心怀不轨,罪该万死,本当千刀万剐,公爷却慈悲为怀,非但不赶尽杀绝,还为我等留下一线生机,罪人就是猪狗草木,也不能不感激涕零,多谢公爷保全!”张辅说的老泪纵横,重重向王贤磕头。
“……”王贤叹了口气,这就是明白人和笨蛋的区别,薛桓那蠢货,非得把话说透说白,才能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而张辅只看看自己的安排,就什么都明白了,根本不用自己废话。
不错,王贤就是要保住勋贵,不然不会对那些死硬的禁军将领赶尽杀绝。他若是留下活口,严加逼问,很容易就可以罗织罪名兴起大狱,把勋贵们一网打尽。勋贵们谋反逼宫是事实,要不要把真相挖出来,严惩他们这些幕后黑手,全在王贤的一念之间。
当然,王贤若是早早现身,勋贵们便不敢造次,处境肯定比现在好太多,但那不符合王贤的利益,王贤就是要让勋贵们半死不活,只能乖乖在自己的羽翼下苟延残喘。
勋贵们可以把王贤,看成是将他们打落凡尘的敌人,也可以把他看成救他们于将倾的恩人,这也全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就像王贤不会凭感情做选择,而是要权衡如何对自己有利。张辅也一样不会感情用事,尽管他心里一定恨死王贤……那几乎是一定的,堂堂战无不胜的英国公,何曾遭过这种惨败?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家狠狠的愚弄了一把。他能不想着报仇雪恨?把这口恶气给出去?
但理智告诉英国公,双方实力上巨大的差距,让他根本没有机会翻身,至少在洪熙朝是绝对没机会。而且,他和勋贵们还必须靠着王贤才能勉强过去这一关,否则必定全军覆没,还谈什么将来?
所以张辅明智的选择把王贤当成恩人,彻底无条件投降!
张辅既然如此上道,王贤也没必要多说废话,又叹了口气,将英国公兄弟扶起道:“这江山说白了,既不是你张家的,也不是我王家的,而是人家朱家的。咱们犯不着拼得你死我活,白白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王贤这话也是肺腑之言,文官们的算计他心知肚明,他们想把自己推出来,跟勋贵拼个你死我活。勋贵们如今虽说岌岌可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底蕴和势力都远胜于他这个新贵暴发户。就算拼到最后他能赢,也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
王贤当然不会傻到给文官们当枪使,所以他要保住勋贵,让他们为自己所用,而不是与自己为敌。
听了王贤的话,张辅连连点头,心悦诚服道:“公爷说的太对了,我们就是太糊涂了,才会险些万劫不复。”
王贤摆摆手,正色道:“公爷,我虽有心保全,但这次事情实在太大,想要轻描淡写的过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我知道。”张辅一脸恭顺道:“全听公爷发落,若有人敢不服,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有英国公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王贤笑着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道:“主要有三点,一个是五军都督府不能存在了,暂时由一个大都督府来完成军队的整顿改编。”
“这……”虽说全凭王贤发落,可真要接受起来,还真是难以下咽这枚苦果。勋贵们掌握天下军队,靠的就是五军都督府制度。虽然太祖皇帝设五府、分兵权,是为了防止军权过度集中,会威胁到皇权。但也客观上造成了五府互不统属,军中山头林立的状况,反而使勋贵的势力膨胀,结果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集团。
一旦兵权要重归一统,勋贵们的地位也必然大受影响,想要恢复当年的盛况,怕是不可能了。
但张辅毕竟是拎的清的,知道这结果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不以王贤的意志为转移。深吸一口气,他便点头答应道:“全听公爷的。”
“好!”王贤笑着点点头,收起一根手指道:“第二,军队必须由世兵制改为募兵制!”
“这……”张辅倒吸一口冷气,表情比方才还要纠结。王贤这是要断勋贵的根啊!
所谓世兵制,就是由太祖皇帝开创,在大明军中占统治地位的军户制度。当年,太祖皇帝本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