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恐水症吧?”总旗打个激灵道。
“不知道,不过确实怕光怕水的……”宋钟回想一下道。
“那就是疯狗病!”总旗倏地远远躲开,使劲挥手道:“快走快走!”
派去跟车的士卒,可怜巴巴望着他道:“大人,小得可以不去了么?”
“去,”总旗却又变得不在乎道:“不咬着你就没事儿!”
“……”那士卒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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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推着大车往县城赶去,一路上遇到好几次盘查,但见有个官军同行,大都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问便放行了……这也是宋钟执意要个官军跟着的原因。
过午时分,县城终于到了,路上也终于看到进城出城的百姓,不过每个人都要经过岗哨搜查才会放行。尤其是出城的百姓,查得那叫一个仔细……
几人相互看看,宋钟望向王贤,还让我来么?王贤点点头,他只好无奈的上前,摸出自己的度牒,递给守门的小旗,又把之前的说辞道了一遍。在这儿宋钟唯恐弄巧成拙,也不敢塞钱了……小旗看看他们,又看看贴在墙上的画像,那画像画得相当凑合,几张画像除了能看出性别,也看不出什么正经特征。不过有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刘子进,画师直接从《三国志通俗演义》的插图上,把关公的画像摹下来,贴墙上了……
兵丁便比着画像,一个个看过,大红脸,没有。卧蚕眉,没有;丹凤眼,没有。长胡子,更没有……不过就是不放这几个不开眼的喇嘛进城。还是王贤看不下去了,掏出自己的度牒,配着笑道:“大人再验验我这本度牒。”
“你这本……”那小旗脸上挂着不爽,接都不接道:“还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您看看就知道了。”王贤笑道。
小旗板着脸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是一张万两宝钞,这才露出些许笑意道:“这本不错,放心吧,别耽误了禅师治疗。”
众喇嘛千恩万谢,进了五台县城。到没人处,顾小怜突然扑哧笑道:“刘大哥牺牲可够大的……”
只见刘子进的眉毛胡子都剃掉了,丹凤眼被拉成了三角眼,连那张大红脸盘子,都涂了一层蜡……弄得他有些尴尬道:“这样挺暖和的。”
“得亏这样,不然非露馅不行。”宋钟小声笑道。
“还好意思说,你要是早给个门包,不都啥事儿都没了!”顾小怜讨伐他道。
宋钟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他们不敢收礼呢……”
“礼多人不怪,这话听过没?”顾小怜白他一眼道:“我看你是舍命不舍财……”
“我……”宋钟郁闷道:“不是那样人儿……”
“好了好了,给师兄看病要紧。”王贤打断两人道:“前面就是医馆了,咱们进去吧。”众喇嘛便在医馆门前停下车,七手八脚把张五抬进去,那兵丁推着车,逃也似的跑掉了。
坐馆的大夫正闲得无聊,见终于来了买卖,赶忙让伙计收拾出个单间,又让喇嘛们把病人搁在床上。
“大夫……”刘子进急切道。虽然来看病只是个幌子,但能让大夫看看张五的伤也是好的,毕竟江湖游医似的吴为,总让人觉着不靠谱。
那老大夫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边将手指搭在张五的脉上,一边悠悠道:“啥都不用说,都在脉里了。”刘子进不禁肃然起敬,一声不吭守在一旁。
老大夫一手号脉,一手揪着胡子,冥思苦想坐了半天,差点把胡子揪下来,才缓缓道:“你先讲讲吧?”
“不是都在脉里么?”
“这属于疑难杂症。”老大夫缓缓道:“医学一道,讲的是望闻问切,问在切前……”
“哦。”刘子进刚想把张五的情况讲给老大夫知道,吴为却上前一步,抢过话头,又拿出之前宋钟那套的说辞。
“嗯……”老大夫听了面色一变,一下收回手,身子也往外挪了挪道:“听起来像是恐水症,要真是这病,赶紧抬回去得了,神仙也治不了。”
“那要不是这病呢?”吴为问道。
“不是的话,就还有的治。”老大夫摆摆手道:“先抬出去吧,找个地方住两天,死不了再来。”
“大夫,您好歹开点药。”这次宋钟长记性了,大步上前,出手就是一张万两宝钞……话说这些超大面额的宝钞,还是刘子进从官军处打劫而来,原本是永乐皇帝用来犒赏三军的。“再说我们方外之人,县城也不认识什么人,您能帮我们赁个清静的院子么?”
那老大夫眼本来就不大,看见钱就眯得只剩一条缝了,缓缓点头道:“好说好说,有钱能使鬼推……哦不,医者父母心么。”说着便胡乱开了点人参、当归之类的补药,又让伙计把自家空着的院子收拾出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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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钱眼开的老大夫家安顿下,王贤又拿钱让伙计去叫一桌素斋,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克服想要荤菜的冲动……那伙计却奇怪道:“喇嘛教的佛爷不是可以吃荤么?”
“呃……”王贤登时语塞,心说老子孤陋寡闻了。但小心起见,还是不要改口的好,闷声道:“佛爷口淡,你有意见么?”
“没……”伙计赶忙出去张罗,好半天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宋将军摸出一角银子,打发走了伙计,自个将食盒里的盆盆碗碗端出来……县城里也没啥好东西,何况还是素斋。无非就是些白菜炖豆腐,萝卜丝炖粉条之类,再就是一摞摞的烙饼。却把几个饿鬼馋得口水直流,二话不说,一人拿起一张饼,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就连顾小怜这样的小女子,都吃了一张半饼。
“可算吃了顿饱饭……”饭后,宋将军打着饱嗝,拍着肚子,心满意足的收拾着碗筷……自打逃亡那天起,这些杂活就都归他了。
看着外头天色已黑,吴为对王贤道:“我出去转转。”
“千万小心。”王贤嘱咐一声。
“晓得。”吴为点点头,换上夜行衣,便越墙而出。
吴为一走,院子里一片安静,王贤见刘子进给张五喂完饭出来,遂轻声问道:“五哥好点了么?”他对这重情重义的刘子进倒也不乏好感,对豪气干云的张五更是充满了敬意。
“嗯。”刘子进点点头道:“已经能吃下稀饭了,只是还不清醒。”
“慢慢来,应该快了。”王贤道:“一天天向好,让人很欣慰。”
“是。”刘子进叹气道:“可老五能不能活下去,不在他自己……”
“是啊,在咱们几个身上。”王贤缓缓道:“咱们能平安逃出去,他就能活下去。”
刘子进闻言一愣,半晌方瞪着王贤道:“怎么,你要丢下老五?”
“怎么是丢下他呢?”王贤坦然道:“他身上有伤,需要静养,我们把他安顿在县城里,待事情过了再来接他才是正办。”
“你个混账!”刘子进却目眦欲裂道:“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一定保我五弟平安!”
“我没忘,正是基于这个承诺,我才在深思之后,做出这个决定的。”王贤淡淡道。
“我先打死你再说!”刘子进抡起醋钵大的拳头道。
“那张五就甭想活了!”顾小怜不知何时,进了张五的房间,在里头冷冷道。
“哼!”刘子进才愤愤的收起拳头。
“少安毋躁,你听我说。”王贤不紧不慢道:“咱们是要冒险逃出重围,一旦被发现,就是一场血战。哥几个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带着昏迷中的张五逃出生天,只能先将他安置在县城里,待虎口脱险后再来接他。”
“你们走吧,我留下陪着张五。”刘子进面无表情道。
王贤却劝他说,如果你留下,一旦暴露的话,你俩就死定了。但若是你能逃出去的话,他们就不会伤害张五,反而会赶紧给他治伤,好询问你的行踪,或者逼你现身。你说自己是留下还是离开好?
刘子进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闷哼一声道:‘那谁照看我兄弟?’
“宋妈。”王贤一指刚收拾完碗筷,从屋里出来的宋将军道。
“他?”刘子进还没说啥,宋钟先噗通给王贤跪下,连声央求道:“哎呦我滴妈呀,大人呐,千万带我走啊。”
“你留下最合适,”王贤拍拍他的肩道:“过去这一场,你把小怜拐走的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我……”宋将军小声道:“还以为早就勾销了呢?”
“我是那么健忘的人么?”王贤冷冷道:“欠我的账必须还,连本带利!”
“唉……”宋钟郁闷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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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吴为回来了,王贤睡得很轻,一点动静就惊醒了,披衣掌灯把他迎进屋里,给炭盆里添了炭,顾小怜又倒上一碗热酒,吴为接过来喝了几口,暖过身子道:“大人,粮库的位置已经探明。说来巧了,明日就有一次军粮押运,三护卫的辎重兵都已经进城,就在不远处的兵营里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