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从未和宋风晚提起怀生的身世,她此刻得知面前这人是他亲生母亲,自然震惊。
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妇人突然冲过去,扯住怀生的胳膊,就想把他拽走。
“你干嘛……”怀生吓得脸都白了,纤细的胳膊,被她勒出几道红痕,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年叔的衣服,“我不跟你走。”
谁都没想到她敢光天化日抢孩子。
“你们到底想干嘛,松开!”年叔紧紧护着怀生。
“这是我儿子,是我生的,我想带走他有什么问题,你是他什么人!”妇人好似疯了一般,红着眼和他抢夺怀生。
怀生胳膊被她扯得疼了,哭嚎着,“我不认识你!我不跟你走。”
年叔看他太疼,红着眼,手指略微松开,那个妇人也没想到年叔会松手,惯性使然,身子往后一退,怀生趔趄着,险些摔倒。
十方眼疾手快,伸手捞住怀生,将他抱在怀里,递给了宋风晚。
“姐姐,我不跟她走,我不认识她。”怀生搂住宋风晚脖子,眼睛已然哭肿。
宋风晚将他死死搂在怀里,眉头拧紧。
“他就是我们儿子,你们凭什么藏着他不让我们见。”一个男人站出来,他眉眼五官和怀生真有些许相似。
“孩子,我真是你母亲,你看看我啊……”
妇人跌坐在地上,嚎哭不止。
惹得周围家长指指点点。
“这家人不是一直在电视上寻子吗?这孩子是被拐的,和父母见面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们是不该阻拦。”
“可是孩子又不认识他们,直接找过来,确实会吓到他。毕竟之前不认识。”
“这家人也是可怜,一个儿子重病,一个被拐。”
“我觉得现在电视台播的新闻都真真假假,孩子失散这么久怎么不找。”
……
现场一片混乱,直至老师和记者协调,才决定先去辅导班的老师办公室好好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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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风晚带着怀生去清洗一下,他哭得凄惨,肩膀一抽一抽,胳膊被拉扯的都是淤肿。
“鞋子。”辅导机构老师将怀生掉落的鞋子捡回来。
“谢谢。”宋风晚接过鞋子和她道谢,她们之前护着怀生,没少和那家人发生争执,此刻也是非常狼狈。
怀生坐在凳子上,宋风晚正弯腰帮他洗脚,脚掌都被磨破了,根本无法穿鞋。
“当时正放学,我在教室等家长来接学生,那家人带着记者冲进来,拉着怀生就往外面走,也不问孩子愿不愿意,不少孩子被吓哭了。”老师叹了口气。
“怀生也说不认识他们,我们肯定不能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这才发生了争执,这些人带着记者,我们都没空给你们电话。”
宋风晚点头,拿着棉布帮怀生擦了下脚,“怀生,你乖乖和老师在这里待一下……”她想出去看一下具体情况,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着。
怀生一看宋风晚要走,光着脚跳下凳子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你别走,我害怕。”
他声音哭得嘶哑,听得人鼻尖一酸。
“我就是去倒下水,不走。”宋风晚咬了咬牙,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跟他们走,你别扔下我。”
怀生死死攥着她的衣服。
“我去倒水吧,你陪他一下,我同事出去买药了,稍等一下。”女老师抿了抿嘴。
“谢谢。”宋风晚抱起怀生,将他安放在自己腿上。
女老师端起地上的洗脚盆,起身往外走。
房间隔音效果并不算好,不远处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怀生躲在宋风晚怀里,身子不停发抖。
……
十方和年叔正在应付那对父母与记者。
本来是说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对方情绪激动,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对着镜头就各种胡说八道。
似乎有记者在,他们就有底气一般。
现在有些媒体,巴不得能抓到这种冲突劲爆的镜头争取收视率,只是象征性的安抚协调。
“……你们不该直接来找孩子吧,他才多大,你们这样会吓到他的。”年叔气红了眼,“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嘛!”
“我实在等不及了,我儿子等着救命,求求你们了。”这妇人叫马银翠,直接跪在了年叔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年叔拧眉。
“我儿子活不了太久了,我现在就是想给他做个配型,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我来说一句,这孩子本来就是拐卖的,你们就算抚养他,也是不合法的,警方随时能把人带走。”一个挂着记者牌的女人出来调停。
“他们也是考虑到对孩子的影响,才没报警,想私下和你们协商。”
“但是你们一直阻拦他们和孩子见面,这本身就是违法的。”
……
那个男人跳出来就要往外走,“我要见孩子,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孩子带走,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黄先生,您冷静点。”记者还是拦住了他。
“怎么冷静,这孩子就在外面,他们百般阻拦,不让我们见面,我告诉你们,要是我们起诉,你们收养他,也涉嫌收买被拐儿童,这是犯罪!”黄建华指着年叔,态度强硬。
“我看你们对他不错,想私下解决这件事。”
“你们没权利阻止我们带走孩子!”
黄建华推开记者,往怀生所在的房间冲。
十方立刻伸手拦住了他,这个男人情绪激动,拽不住,十方不得不紧紧扣着他,双方难免发生肢体接触。
“您冷静点!”十方同样不知内情,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让他们接触怀生的时候。
拉扯之间,十方的手不小心打在他脸上。
原本跪在地上的妇人急眼了。
“你抢了我的孩子,还打人?”马银翠起身,冲过去就给了十方一巴掌。
十方懵逼了。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他还没回过神,那妇人跳起来,伸手就冲他脸上抓挠。
十方有点拳脚,却也不能对一个女人动手吧,只能被动挨了几下,她下手没轻没重,推搡之中,她身体本能挡了一下,推开那女人。
“你打我老婆?”那个叫黄建华的男人再次冲过来。
整个办公室瞬时乱成一团。
“大家都冷静点!”办公室除却记者还有老师,几波人纠缠在一起,混乱不堪,就连年叔都不知被谁推搡在地,腰撞在桌子犄角处,疼得直不起身。
就是这时候,马银翠冲出办公室,直奔怀生所在的房间。
……
宋风晚听到外面争执声甚嚣尘上,甚至还有摔打东西的东西,紧张的心头一跳,她搂紧怀生,“没事,别怕……”
“我想回山上,我想师傅。”怀生身子战栗着,眼泪就没停过,显然是被吓懵了。
“待会儿我就带你去见师傅……”
宋风晚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人撞开,马银翠披头散发出现在门口,怀生一看到她,急忙往宋风晚怀里躲,身子觳觫。
“把孩子给我……”马银翠呼吸急促,披头散发的模样活像能吞人的恶鬼。
“我不去!”怀生瑟缩着往宋风晚怀里钻。
此刻跟着冲过来的女老师伸手拉住马银翠,“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不能吓着孩子啊。”
“我儿子等着救命啊!”她大吼着。
“麻烦你照顾一下怀生。”宋风晚把怀生托付给那位女老师,才看向马银翠,“孩子就在里面,也跑不掉,咱们出去说。”
“姐姐……”怀生怕极了。
“乖,没事的。”宋风晚咬了咬牙。
马银翠深深看了眼怀生,这才跟着宋风晚出去。
宋风晚关上门,余光瞥见不远处激烈争执的一群人,眉头拧紧,“您是怀生的生母?”
“对。”马银翠很瘦,饱经风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憔悴沧桑,“你们没权利阻止我带走孩子。”
“他目前不愿意给你们走,而且你也看到了,他被吓得不轻。”
“还不是因为你们一直不肯和他们说真相,孩子才会如此排斥我们。”
“那也不是你强抢孩子的理由!”宋风晚气闷。
“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们不让我看他,但我儿子等不及了。”
“一口一个你儿子等不及了,怀生就不是你儿子!”宋风晚怒斥,“你上过电视台寻子,说孩子被拐卖,却没报警?”
“怀生才多大,那时候信息已经发达了,只要你们立刻报警,追回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报警,回家务农?难不成在你心里,你儿子还不如几亩庄稼地重要!”
她之前看节目,就是觉得此人说话漏洞太多,才没继续看,压根没想过会牵扯到怀生。
此刻自然越发气闷。
“这么多年,你找过他吗?现在另一个孩子生病,就到处寻找,你安的什么心,大家心底都清楚。”
马银翠看她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没想到说话如此犀利。
“这是我家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给我让开,我要见我儿子!”马银翠急了,伸手推搡宋风晚,几欲撞门而入。
宋风晚伸手阻拦她。
这女人平素一直务农照顾孩子,力气比宋风晚大,被她几句话刺激得眼睛通红,加之觉得她难缠,伸手就要打她。
“宋小姐。”十方站在不远处,被那个男人牵绊,自身难保,根本无法顾及宋风晚,急得上火。
真不怕遇到厉害的人,就怕遇到这种难缠的无赖。
马银翠的手从宋风晚侧脸滑过,下一秒,宋风晚已经抬起手臂……
“啪——”一声。
清脆响亮,就连不远处在争执的人群都瞬时淹没无声。
马银翠更是被打懵了。
“您一直强调是怀生的生母,我不想与你动手,你若再这么无理取闹,我不会客气的。”宋风晚深吸一口气。
“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真如你在电视上说得那样吗?”
“现在为了救另一个孩子,直接过来抢人,你考虑过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吗?你对他何曾有过关照,一上来就让他救你儿子的命。”
“你凭什么?”
宋风晚怒斥,同样被气得身子发颤。
马银翠气炸了,“他是被拐卖的!”
“你敢指天发誓,他是被拐卖不是遗弃,就以你病床的儿子起誓好了。”宋风晚也是被气疯了,她清楚记得,傅沉和他提过,怀生是被遗弃。
而且这人上电视说话也是漏洞百出,谁家丢了孩子,还能回家农忙?
“你这小姑娘怎么如此恶毒,居然诅咒我儿子!”卧病的儿子就是她的痛点,马银翠一听这话瞬间爆炸,冲过去就打宋风晚。
奈何她力气再大,几番折腾,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手腕被宋风晚擒住,反手又是一巴掌。
“生而不养,枉为人母!你根本不配做他母亲!”
十方站在不远处,长舒一口气。
打得好,这家人真特么绝了,不打不清醒。
应该让晚晚多抽几巴掌才对……